第2章 青梅竹马（2）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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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秀兰就在身边，立刻，喜悦的心情就充满了柱子的心间；但一想到秀兰现在的处境，愁苦的情绪又马上揪住了柱子的心。他实在不能再给穷困的家里增添麻烦了，但他又不能看着秀兰受苦而无动于衷。柱子的心里像翻滚的炼狱，一边是滚烫的岩浆，一边是冰冷的海水。冷热冰火之间充满了矛盾，让柱子犹豫不决，痛苦万端。明天见到秀兰又能说什么呢？

最终柱子还是决定明天去看望秀兰。

为了还债，秀兰卖掉了自家那原本排场的院子，带着弟弟住进了村子的学校里。当分别两年多的年轻人再次相见时，虽然没有“执手”，但却“相见泪眼，无语凝噎”了。本应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姑娘却憔悴瘦弱得让柱子心疼。压抑在柱子心底已久的感情终于抑制不住地爆发了。

“秀兰，别难过，有我呢，让我们一起来承担，好吗？”柱子的眼中射出炽热的火焰，他决定担负起一个男子汉的责任。

“不……不……不要，……不行！柱子哥，谢谢你，我一个人能应付。”秀兰逐渐地由慌乱变得坚定了。

秀兰的反应很让柱子意外，但深思又在情理之中。柱子很了解秀兰的性格，她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生性要强，不服输。其实，秀兰一见到柱子，心中便油然产生了一种想依靠的感觉。在她的心底里，一直敬重并深深爱恋着的那个人就是柱子，她深切地感受到柱子身上一直有一股魔力在吸引着自己。

自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比柱子他们小两岁的秀兰就跟他们一同学习。别看秀兰年龄小，人却很聪明，又加上有爸爸这个老师在身边近水楼台，学习成绩就很好，每次考试不是她第一就是柱子第一，但还是秀兰考第一的次数多些。张老师也很喜欢聪明的柱子，就一直把他们俩的位子排在一起好让他们俩相互竞争着共同进步。也就从那时开始，村里就再也没有一个孩子敢欺负秀兰了。这不仅因为秀兰是张老师的女儿，更是因为柱子。柱子不准任何一个小伙伴欺负秀兰。柱子还刚上一年级时，全校的任何一个男孩子就都打不过他了，包括三年级的大个学生。柱子不仅保护秀兰，还在他们到外村上五年级时，经常带烤熟的野兔肉给秀兰吃。几块焦香的野兔肉，把同行的上学路上洒满了诱人的香气。有时周末，柱子还会将秀兰带到南山上，把自己打到的野兔亲自烤了给她吃，虽然味道不如柱子带到学校的好，但那是他们自己烤的，别有一番风味。直吃得两嘴灰黑，肚子圆圆。那是他们快乐的童年。

秀兰原打算把自己一生的幸福交给这个在梦中呼唤过千万次的柱子哥的，她早已有过打算，如果自己能考上大学，而柱子哥也一定能在部队提干或转上志愿兵，她知道她的柱子哥有这个本事。可家庭的突变一下子毁灭了秀兰美好的愿望，沉重的负担几乎压垮了她那稚嫩的双肩。她太难太累了，不是为了年幼的弟弟，她几乎就像走上了不归路。但山里人骨子里的倔强、正直和善良，使她勇敢地承担起了这个苦难的家庭的全部责任，她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清偿父母欠下的乡亲们的所有债务，哪怕用她一生的时光。

柱子诚挚的感情在动摇着她的决心，但严峻的现实又不断地警醒着秀兰那脆弱的心灵，理智告诉她，她家里欠下的债务太大了，她必须独自承担这一切，她不能拖累她所深爱着的人，她要让她所深爱着的人一生幸福。

因为她爱他，就绝对不能拖累他，所以拒绝他。秀兰的心在暗自滴着血。

柱子的坚持遭到了秀兰顽强的抵抗。柱子明白秀兰的心，这让他更加痛苦。失落、哀伤、无奈，他深切地感到了自己的渺小，自己的无能。他把那个报纸包敬献在张老师的遗像前就沮丧地从学校里出来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逃兵。

回到家中的柱子一脸的悲伤，哀痛、无奈的情绪如铅锤般压迫在他的心上，愁苦的滋味如恶魔般吞噬着他年轻的心田。他想发泄，想爆发，但却找不到使力的地方。煎熬在矛盾和痛苦中的柱子在晚饭后还是忍不住向母亲说出了不打算相亲的想法。母亲立时流出了哀伤的眼泪。她知道柱子的心，她也很喜欢秀兰姑娘，可是那比天还大的债务是她那样的山村农妇不敢想象的。

“小祖宗，你这是要你爹娘的命啊！”

母亲的眼泪和压抑的哀嚎，加上父亲深深的叹息，柱子真的无可奈何、左右为难了。他不能伤父母的心，不能让父母再为他而操劳，因他而痛苦。老实本分的父母已经够艰难的了。

秀兰的拒绝，父母的哀告，无奈的现实，柱子只有屈服。当秀兰来送还那个沉重的报纸包时，柱子已是进退两难，无所适从了。内心巨大的疼痛让他变得有些麻木了。

虽然家里决定了后天去镇上相亲，但柱子第二天一大早还是又到了学校门口。他想见秀兰，但自己也不知道见到秀兰又能说些什么。他懂得秀兰的心，她是不想拖累自己，但他是个男人，在他深爱着的女人最艰难的时候，他不能退缩，必须与他共同承担，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做人最起码的良知。他在学校大门口徘徊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走进校园跟秀兰说明白。

秀兰自然知道柱子一大早到学校来的原因，她很清楚柱子哥的品性，在困难面前他是不会退缩的。他确实是个值得自己托付终身的人。但自己身上的那个天文数字的债务，是她这个每月只有十五元代课费的山里民办教师无法翻越的高山。她不止一次地计算过，就按每年能还二百元计算，那也需要她还五十多年。如果把自己的一生同她深爱着的爱人绑在了一起，那自己的爱人将沉没在穷困的泥潭里永世不得翻身。而且，连带着把善良的大娘一家也一同害苦了，奶奶也要跟着受牵连。自己的良知清醒地告诉她绝对不能这么做。因此，对于早早来到学校的心爱的人她只能装作没看见，只顾埋头领着孩子们朗读课文。

柱子见秀兰不搭理自己，虽然年轻而高傲的自尊心有些受到冷落，但细细想来面对面又能说什么？都是钱的问题。如果自己有钱，能够帮助自己心爱的人把债务还了，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金钱不但能满足自己的需求，还能保证自己亲人的幸福，它真是好东西。这是柱子第一次对金钱有了敬畏心。但偏偏自己兜里没有钱，自己既不能满足亲人基本的富足生活，也不能帮助心爱的人解决燃眉之急，自己真是没用，空有一身本领。第一次，柱子对自己有了不满。内心充满了无比愧疚的柱子此时总想给秀兰做些什么。察看一周，见水缸里的水不多了，他就挑起水桶到村头的老井里打水。只两趟，小水缸就满了。无事可做的柱子见水缸里有沉积的水垢，就把缸中的水倒出来，仔细地把水缸洗刷了个彻底，然后再次把水缸给挑满。但这个水缸太小了，根本费不了他多少力气。如果出些力气就能够把心中的痛苦减缓，那他柱子宁愿把自己累死。又继续挑了十担水，把整个校园都给仔细洒扫了一遍，也没有费他柱子多少力气。这些活计，比起他在部队里的训练来说，简直就是游戏。

柱子在校园里折腾了大半晌，秀兰也没有过来搭理他，连给学生课间活动的时间都取消了。在教室里读书的晓强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冲姐姐举手：“报告老师，我要尿尿。”

“就你事多，有尿憋着，下了课再说。”秀兰把烦恼撒向了自己的弟弟。

“早就该下课了，我实在憋不住了。哎呀不行了，我要尿出来了。”晓强夸张地提着裤子就往教室外面跑去。

但口中说着尿急的晓强从教室里出来后不是直奔南墙根的茅厕，而是先绕了个弯儿来到柱子跟前：“哥，刚才我姐都抹眼泪了，她心里一定不痛快。”叛徒晓强直接把自己的亲姐姐给出卖了。

得到内部情报的柱子不再有任何顾忌，直接就走进了教室。而此时，晓强也搬来了个板凳，站在上面对着那块厚铁板敲响了下课的铃声。听到下课铃声，早就被圈急了的孩子们就一窝蜂地欢叫着冲出了教室。

没了学生当挡箭牌的秀兰只好直面柱子的热切目光。

“我不去相亲了，我要跟你一同来承担，就算有天大的困难，我也不离开你。我从部队里来的时候，大队长都跟我说了同意我提干。等我提了干，就可以月月拿工资了，差不多有六十多块，部队上吃饭穿衣又都不要钱，基本上没有什么花销。我算过了，最多十几二十年，咱就能把欠账还清了。”一见到秀兰，柱子一口气就把早已想好的话都捅了出来。

“那大娘不是白养你了？奶奶不也白疼你了？奶奶能等你二十年？”秀兰满脸泪水。

“奶奶是个通情理的人，这你不用担心，我娘那里，我去好好跟她说，她一定会同意的。”

“就是她们都同意，我也不同意。我不能只为了自己而去做那个千古罪人。”秀兰一直咬牙坚守着阵地，半步不退。

“你只自己苦撑着，你让我心里是什么滋味？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柱子急了。

“你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你却来逼我一个弱女子？你再不答应我离开，我……我干脆一根绳吊死算了。”秀兰掩面大哭起来。

“别别别！秀兰你千万别干傻事！事情总会有办法的。”柱子苍白地劝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