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男人的眼泪 (第2/2页)
一阵悠扬旋律响了起来,那是维瓦尔第的《四季·春》,我把它设成了手机铃声。
瞬间清醒,我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是胡北风从美国打来的长途。
将田田轻轻放到旁边的沙发上,看到她还在用痴痴的眼神望着我,没有反应,我起身走出酒吧,感觉这短短的一段路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看。
前些天,胡北风的父亲因突发脑溢血去世了。他没有回来。我去帮着料理后事,将葬礼办得隆重而体面,算是替他尽了一个孝子应该做的事情。胡北风从不看重这些,在他的意识里,是有今生没来世的——尽孝不在生前却在死后,有什么意义呢?尽管如此,他感激我为他所做的一切,他珍惜的是这份难能可贵的友情。
“过了‘三七’了吧?”他的嗓音和我一样沙哑,似乎比我更疲惫。
“还没呢,算日子还没到。其实我也不懂这些,也就是帮忙出把力,主意都是你那些亲戚们拿的。”
“呵,我爸在的时候他们连面都不照,现在倒显得他们能耐了,人都死了,还扯个屁蛋!”电话里胡北风生气的冲我喊,震得我耳朵生疼。
“别这么说,北风。你可以相信死后万事空,但这个世界人人重名声,谁不愿意青史留名,又有谁愿意遗臭万年?死是死了,可名声还在,你爸他一定不愿意死后成为人家的笑柄;他们也是在尽人事啊,谁也不希望将来连个尽后事的人都没有,这也算遂了你爸的心愿吧。你别那么想不开。”我在开导他,可貌似我从来没开导过我自己。
沉寂了半晌,他呼出一口气道:“你怎么样,家里好吗,小雅还在国外治疗吗?”
我心里一阵苦涩。
“还好,都好,我们都会好好的,活着真好啊。”我莫名感叹道。
“你没事儿吧?唉,可是我最近不太好,博士资格考试没过。哼,我本来就不想过,不想读博士了。我早就想通了,人生在世,为名为利奔波劳碌又何苦呢。不能平静的生活,找不到自己爱的人,活着太没劲,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死后什么都没了。哼,名声,名声值几个钱!他看重,你看重,这个世界人人都看重,可我胡北偏偏不看重!只要我不伤天害理,只要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不去害人,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人家骂我,毁我的名声又能怎样?都来吧,我不怕!我就是我,我活着有什么不对?我丢了自己的名声,我又对不起谁了?”
他好像在宣泄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面对这个世界,他慷慨激昂地演说。他说,历史将判他无罪,上苍会卸去他的枷锁。
他这番豪情让我感到震撼,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一年后的胡北风竟会是另一番模样。也许,我们每个人都在不断地改变,时时刻刻都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出现:超脱的、世俗的、纯净的、糜烂的……有时候变化就在转瞬之间。
放下电话,我有气无力地往里面走。田田已经补好了装等在那里,身边坐下了一大帮子人,吵吵闹闹。我看见田田眉头紧蹙,手里攥着她的小包,做出一副戒备的样子,好像要随时逃走,可是却始终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我想,她是在等我回来。
我郁闷地走过去,斜眼瞪着几个不请自来的家伙,不声不响地坐下,搂着甜甜。眼前的一群男女肆意大笑着,仿佛根本没有感知到我的存在,时不时还逗逗田田,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萧东,我不想再待下去了,我们走吧,好吗?”田田的身体紧挨着我,哀求着。
我没动,脑中那根二百五的弦开始绷紧。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我硬刚上了,叫来服务生,开了一桌子酒水,让他端上来,顺手塞去一打票子。
怀里的田田一看这动作就慌了:“咱们不喝了吧,走吧,好吗?你要喝,我陪你回家喝,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