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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有匪君子 (第2/2页)

虽然以上撩妹话术已被情种贾宝玉率先说给了林妹妹,但江风听了,心情还是好了起来。

她略一侧身:“见过沈公子。”

沈顾行又问:“不知姑娘芳名?”

江风四两拨千斤:“小女贱名,恐污尊耳。”

沈顾行明白人家姑娘不想说,便自嘲道:“不成想今日这双耳朵竟也尊贵起来!”

江风听他说得有趣,轻轻一笑,却并不接话。

沈顾行却被那笑容震撼到了,明眸善睐,靥辅承权间连一树的杏花也失了颜色。

他看得呆了,回过神来深觉失礼,不由得红了耳朵,轻声道:“劳烦姑娘引路去前厅吧,多谢。”

引路!这个两进的小院子需要引路!人长的虽然好看,但估计脑子不是很够用。

嘴上却彬彬有礼道:“好说。沈公子这边请。”

说着还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看他实在够养眼的面子上。

江风前面一侧袅娜走着,如芒刺背;

少年后面另一侧徐徐跟着,闲庭信步。

刚出垂花门,就见都尉家的侍女急急走来,瞧见两人便道:“原来公子在这,夫人请您过去见礼。”

少年驻足,片刻,双手抱拳向江风道:“今日得见,幸甚至哉。”

江风微笑还礼。

沈顾行的到来在凉州官宦小姐家的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按理说凉州各家年轻的公子也是不少,可是细细地算起来:高晦虽然长得还行,但是少了一根筋,和女孩打赌赌约竟是弹脑门,江风就被曾被“大力金刚指”弹得眼冒金星;江风的两个哥哥一个只懂看书一个只会舞刀弄枪,二哥更是把关山月送的套娃当做了靶子,一箭过去姑娘就红了眼圈;关山云和关山风也不错,可惜前者纵情山水常年不回家,后者早早地结婚生子了。余下的县丞家的公子每日寻花问柳,窦鼎顽劣不堪,都尉家的小公子好龙阳,众女孩纷纷避之不及。

长安少年沈顾行,字宜业,其母是武后近亲、其父原是当朝三品大员掌管粮草,于前两年病逝。虽然沈家家世显赫又是皇亲,但从来谨言慎行,为官清正,不与武三思之辈同流,所以在朝中多受尊崇。

沈顾行自己也是人中龙凤,温润磊落,在长安城颇负美名。十六岁便一举中了进士,如今只等着授官了。

郭沁如在一群女孩的围绕下,将打听来花边消息一股脑吐出来。

“据说也在议亲了……”她最后惺惺地补充说。

这个被一众女孩念兹在兹的少年,却同江家大哥甚是投缘,江佐向他讨教备考心得也不吝赐教,甚至还连夜写了好几十页春闱攻略送给江佐,可见惺惺相惜之意,江父江母对沈顾行越发喜欢,就连江沈两家也热络起来。

江佐为尽地主之谊,便想带他一览西域风光,然则他自己“少为塞北客,而未游凉州”,只是个半吊子导游。索性拉着江佑和高晦随行,江佑和高晦是活地图,凉州哪里风景壮阔,哪座山头可以打到飞鸟走兽,哪个酒楼葡萄酒香烈,哪家姑娘身段好曲子妙如数家珍。

见黄河奔涌澎湃玉门关耸立,沈顾行便咏“黄河远上白云间,千里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夜游见胡女弹奏琵琶江佐便吟“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不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江佑和高晦虽然算是半文盲,不太会咬文嚼字,但也能感受到慷慨之气,便越发来了兴致。

沈顾行自幼拘束,但少年习性脱离樊笼后便恣意起来。个把月的时间,三人已经称兄道弟,沈顾行跟着江佐称呼江绯、江风为妹妹。

对江风这个妹妹尤其热络,每到江家必然要找个由头诳出江风来相见。因为想在外面见上江风,实在是比登天还难,一般的诗会雅集也就罢了,全凉州万人空巷的上巳节她也闭门不出。平日里才华横溢出口成章的沈顾行,在上巳节的流杯亭,因为做不出诗来被罚酒,还喝得大醉,不得不中途离场。

醉酒少年却新摘了一束香草,在纵马回家的路上绕了弯。

江母满脸愕然,江风低着头听沈顾行镇静地坐在椅子上扯谎:“这香草有驱邪之功,于身体大有裨益,江兄便托我摘了一束给阿风妹妹。”

少年人的心思,江母看破不说破,仍旧热情周到地陪着喝了两盏茶,便让江风去送客。

摇晃的柳枝吐着新叶,碧蓝的天空舒展着白云,少男少女并肩而行,慢慢地走在和煦春日里,像一幅恰到好处的油画。

江风送客回来,刚推开房门一个茶杯便飞了过来,擦着她的脸颊狠狠地砸在门框上,飞起的碎片又划伤了她做出防护动作的右手。

江母的骂声紧跟着传来:“好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沈顾行那样的人物也是你能肖想的,也不找个镜子照照就贴上去!”

江风踢了一下地上的碎片,抬头对上气急败坏的江母,缓缓道:“母亲既然将不知廉耻这顶帽子扣在女儿头上,我若不对沈顾行有些企图,岂不是对不住母亲?”

江母听江风阴阳怪气的语调,更怒火中烧,骂道:“那沈顾行是多好的家世品行?!他父亲是陛下钦点的户部侍郎不说,就是宜业自己,小小年纪就一举中第,授了正八品拾遗,端的是前途无限!满长安城的豪门贵女,人家尚且不欲婚配,何况是你!”

江风何尝不知道这些,心里微苦,嘴上仍不让分毫:“女儿也觉得奇怪,据说连公主也非他不嫁,却为何巴巴来讨好我?”

江母知道江风年纪虽小主意却大。从前每每训斥,即便心里不服却从不敢顶撞,今日这般还是头一次。

见江风为了沈顾行不断挑战自己的权威,以为她对沈顾行芳心暗许,正妻不成起了做妾的心思,便面露讥讽,冷笑道:“哼!你自来聪明,眼瞧着我们家与沈家没有结亲可能。你这般有恃无恐,难不成要去与那沈顾行做妾?”

这就是生身母亲么?江风笑得几乎流下泪来。

江母见状,以为说中了她的心事,一拍桌子,一字一顿喝道:“做妾这事!想都别想!你自轻自贱我不管你,可你大哥眼瞅着要科举,若中了,就要与那沈顾行同朝为官,自己的妹妹与人做妾,让你大哥如何自处!”

不让她做妾不是心疼她,而是关心她长子的仕途,关心江家的脸面!

江风心里一片荒凉,上前拿起桌上那束香草,随意地丢到渣斗内,笑道:“母亲为何急成这样?宜业哥哥不过顺路帮哥哥带回一束香草,怎么就扯到妻妾上来了?我自然知道自己的斤两,我这样的人,也只堪匹配姨妈家的表哥。”

“你…你…!”江母指着江风的鼻子,骂道:“你元和表哥性子老实,人也厚道,你姨妈也喜欢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母亲!”江风大声打断道:“有母亲如此上心我的婚事,女儿真是满足极了。”

说罢,江风再也受不了,提裙转身跑了出去。回到卧房便伏在榻上不肯起来,须臾功夫,泪水浸湿了腕上那串红珊瑚手串,女孩看着,终于哭出声来。

沈顾行来了两三个月,是江风收礼物最密集的一段时间。少年见到有趣的东西,总要给她带上一份,她独留下这个珊瑚手串,其他的全都送人。江绯得了一把上乘的宣笔,高毓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香包送了山月姐姐,九连环和刻花葫芦给了语之……

厅堂里,孙嬷嬷重新给江母倒了盏茶,劝道:“太太说得太急了些,咱们姑娘毕竟还小…”

江母睁着空洞的眼睛喃喃道:“趁她还小,性子未定,一下子灭了她的念想,以后就是不嫁元和,也能安安生生过日子。”

孙嬷嬷轻叹一口气,终于试探着问道:“夫人,我看沈家哥对阿风是动了心的,都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您不再想想?若阿风能嫁给他…”

“你糊涂!”江母厉声打断道:“少年情谊如篝火有烂能维系几时!长长久久过日子,岂是凭着那点子情意就能成的!”

江母顿了顿,语气略有和缓,接着说道:“宜业那孩子,我看着也喜欢,可是……算了算了,多说无益!他不日就要回长安,过些时日也许就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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