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卖女抵债 (第2/2页)
想不到!真想不到!当初那个满脸疹子皮包骨头丑陋不堪的小东西,竟然值这么多钱!
这么多钱!
缪春香觉得自己的双眼湿润了。
易树云看着丰依然。
女娃子低着头站在面前,脸微微有些发红。本来依然的皮肤就白净,这一发红,使她看起来粉嘟嘟的,漆黑的长发扎成马尾,发梢垂在肩上。
易树云感叹,这个不起眼的四丫头,什么时候长得这样好看了,关键是,她马上要成为自己家的人了。
其实,邓秀云也更属意依然。她一再坚持,丰四儿长大后比丰五儿好看,而且丰四儿脾气好,更好驾驭。这次易树云同意要依然,应该说邓秀云起了很大作用。
“你愿意做我女儿吗?”
邓秀云轻轻拉住依然的手,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温柔慈蔼。
依然小声说:“愿意!但是,我已经和学校说好了,我明年要去上小学,你们能同意我上小学吗?”
易树云夫妇吃了一惊,之前没有人提过这个。
易树云说:“你为什么想上小学呢?你已经十几岁了,还上什么学?”
但邓秀云扯了扯易树云的衣襟,易树云就跟着邓秀云出门去了。
接着易福云老婆也看了缪春香一眼,跟了出去。
缪春香很生气,她以为事情被依然搅黄了,恨得牙痒痒的。
正在缪春香想骂依然的时候,三人又进来了。
邓秀云说:“我们同意你明年去上小学,但你要照顾好弟弟,要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爱护。”
易树云也说:“只要你一心一意地做好你的本分,让你上学不成问题。”
易家把过继仪式办得很隆重。
家里摆了酒席,几十桌。因为是转业军人家里办事嘛,亲戚朋友都来了,十里八乡不沾亲不带故的,也有人来捧场。连大队和镇上相关领导也来了些。
这些领导们可是十年八年都不会来一次龙凤湖的呢。
因此,也许依然倒应该感谢母亲,终于让她做了一回主角,风光了一回,也让她的上学梦想得以实现。
仪式简单而隆重。
依然在丰家换了易家带来的新衣裳,由易树云亲自背回易家去。
因为不是娶媳妇,而是过继女儿,当然不坐滑竿不坐轿,本来应该是抱回去,但依然已经十二岁!十二岁的女孩已经是个半大姑娘家了,而且依然的个子少说也有1.5米了,抱是没法抱的,所以只能背回去。
到了易家,就是拜祖宗牌位。易家族长在祖宗牌位上了香,易树云在牌位下磕头,然后是依然磕头,这就算易家女儿了。
依然也更名为易依然。
那时有个小插曲,易家儿子易小军看见父亲磕头,依然也磕头,觉得好玩,满脸鼻涕拉洒地跑过来也要磕头,被他母亲一把扯起来,拉到一边。
这一幕引得人们窃窃私语,议论了一会儿。
晚上,客人散去以后,易母带着依然去了给她准备的房间。
那房间在厨房的旁边,越过厨房就是猪圈和牛栏。至于为什么这样安排,明眼人一看就知,只是不说破罢了。
这天晚上,依然一个人住在那间房里,她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一个人住一间房。
那张床是一张老式的雕花木床。据说是当初从地主家里抬出来的,原来属于地主的正妻,是她陪嫁的。
地主婆据说是因为不生育,遭到地主嫌弃,后来被地主的二太太毒死在那张床上。据说,那张床上还死过些什么人,反正很瘆人的。打倒地主分家产的时候,邓秀云最是活跃,声泪俱下地控诉地主家对她极尽虐待的事情,搞得群众义愤填膺,不断地向那个勾腰驼背的老头扔烂菜臭鸡蛋。然后大家同情邓秀云,为了补偿她,就把地主婆的精美宁波床分给她了。
可是据说后来邓秀云睡在那张床上,不是半夜三更被呻吟声吵醒,就是梦见七窍流血的死人压在她身上!有时候,那张床甚至旋转起来,一会儿立着,一会儿倒下,还滴溜溜打圈圈。让她感觉不是她睡在床上,而是床压在她身上。要不就是半夜起床方便以后,根本找不到回房间的方向。
反正恐怖得很。
邓秀云就根本不敢睡在那张床上!
这样,那张床就成了鸡骨头,吃起来没味道,扔了又可惜。于是就把它放到厨房旁边的空房间里,用铁锁锁着门。
平时那个房间根本就没有人进去,一年到头365天都锁着门,好像根本不存在那个房间似的。
现在依然来了,自然得给她一间房住,易家也没有了别的房间,总不能安排她和儿子易小军一起住吧,毕竟现在她还是易家的女儿,不是易家的媳妇!
于是,邓秀云在前一天就让易小军给她壮胆,提前进去,把那房间里厚厚的灰尘打扫了一下,又拿了一套新的被褥枕头蚊帐等布置起来。
这样一布置,那房间看起来很不错!尤其是那张床,让客人们赞不绝口。
这就算是依然的闺房了。
依然长这么大,不,甚至姐姐嫣然,长这么大,都快二十岁了,都从没有过自己的空间,她们其实都羡慕别人家女儿有独立空间,想不到依然就有了,这让丰家孩子们都羡慕不已。
乡亲们看易家给依然住这么好的房间,睡这么高档精美的床,都说这孩子落进福窝了。
因为这是第一天,临睡前,邓秀云进来打了个招呼,她的傻儿子跟在她身边,不断地吸溜鼻涕,一双小眼睛如同老鼠眼一样,滴溜溜地打量依然房里的一切。
依然总觉得,木板门后面,好像还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易家母子俩打完招呼就出去了,临出门,易母再次说,早些睡,明天早上早点起床做早饭。
夜深了,依然坐在床前的踏板上,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依然仔细观察自己的新居。
床上的白纱蚊帐低垂着,蓝色的床单显得有些窄小,褥子露了些,蓝底带小红花的被子叠着,放在床里面。枕头也是蓝色的。
这一切在今天看来,是多么简陋,可是那个年代,已经非常奢华了。
在丰家,床上甚至连褥子都没有,铺的是稻草,被子又窄又短又硬,像铁板似的,蚊帐呢,也是已经看不出本色的,灰不灰蓝不蓝,还差那么一段才能垂到床上,夏天根本挡不住蚊子,姐妹们早上起来身上满是包。
看到这些,依然心想易家对自己还是好的。
只是西墙上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她现在还没有弄清窗口外面对着哪里。
那个窗口很小,比她们在丰家住的那房间的窗口还小,估计一个小孩子勉强可以爬进来或者爬出去。
窗口看起来黑洞洞的,像什么东西张开的嘴,似乎要吞掉点什么!
想到这儿,依然起身,拿一张木凳去,卡在那窗口上。不知道她做这一切出于什么目的,难道是想增加安全感?只不知道她都能轻易放上去的木凳,如果是坏人来了,那坏人可不可以轻易地就拿下来?
反正那天晚上,依然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就算她拴了木门,卡住了小窗洞,她还是不敢合眼!
尽管她还不知道那张床的故事,她已经怕得要命了!
后来,毅力在困意面前落荒而逃,依然到底还是睡着了,就趴在床前的踏板上。
那天晚上,季节时值隆冬,窗外寒风呼啸,大概有什么树啊,竹啊,禁不住大自然的威压,卡啦啦断折了。
一阵阵寒风不时从窗洞灌进来,刺骨一般的寒意,也没能让依然苏醒过来。
她太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