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恶六苏故 (第2/2页)
“当年在恶人峰摆筵席准备的那些饭菜...”
神情中带着懒散,她伸了个懒腰,起身,“你说那些啊,当然是我下山去镇子上的饭馆里抢的。江离,不用担忧,我最近厨艺突飞猛进,盐和糖已经能分清。”
“……”江离欲言又止。
这一日,赵挽华陪着云末来上早朝。
云眷舒今日不在宫中。
归功于云末表演了一出涕泗横流,终于引出了赵挽华丢掉多年的恻隐之心。
主要是云末睁着一双无辜大眼,痛诉赵挽华整日东躲西藏只求自个儿安生的无耻行径,确实让她良心不安了那么一下下,因而答应陪伴他一天。
好了,这一整天都别想安生了。
此刻,赵挽华坐在云眷舒的位置上,止不住的唉声叹气,满心后悔。
她怎么就答应了?
眼下这场景,恍惚间让她觉着自己还在赵国的大殿上,做着那个悲催倒霉了八辈子的摄政公主!
赵挽华身后站着吴童。
他一脸麻木,已经习惯了总能碰到赵魔王的这种意外。
底下的大臣,也是满脸的不高兴。
可以说整个大殿,恐怕只有小国君,坐在龙椅上踢踏着脚,神采奕奕,最是高兴。
殿上已沉默了很久。
赵挽华单手撑脸,盘腿席坐,姿态不羁如堤边斜柳,十分没有坐像。
她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底下始终没一人说话。
再这样拖下去,这早朝啥时候才能结束?
于是赵挽华冲着下面一干人等,张口便来:“今日摄政王有点事,本城主代他上个早朝,没问题吧?”
闻此,下面一阵窃窃私语。
一位大臣已经想好要迈脚站出队伍,准备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参她一本—
却听赵挽华如同开了天眼般,有先见之明抢先道:“本城主最近在凤落苑种了一种花,喜饮人血。江离,是不是这几日好像人血不够浇了?”
“城主,您说的没错,就我们上次逮住的那名贼子,血最多还能放一两日吧,最近可能需要找新鲜血液。”江离站在赵挽华另一侧,认真地附和点头。
那名大臣身体一僵,脚霎时顿在了半空中,听完后悻悻收了回去。
“咳咳..众卿今日何事需要启奏?”大太监李东及时站了出来,打着圆场道。
这一句,仿佛水点子丢入了热锅,场面突然炸开来——
“国君,昨日提及岑唐求娶昭乐郡主之事,还未定议...”
“臣建议...”
“臣以为...”
瞬间七嘴八舌,吵吵如菜市场。
赵挽华在椅子上挪了个方向继续半躺,脸上闪过不耐。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底下的人愈演愈烈,吵得脑瓜子嗡嗡的,她只好运用功法高声打断:“别吵了!”
“在这儿嚷嚷还不如直接听听当事人意见。岑唐国君如今不是就住在王宫里?去请他上来,好好问问不就行了。”
云末非常赞同地点点头,冲李东道:“小东,去请岑唐国君。”
“是。”
少焉,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大殿。
走在最前面的岑唐国君——岑白,身着银灰薄裳,淡青流苏垂窕腰间,行走间宛如云动,发间仅以缎带系之再无藻饰,一双凤眼傅着桃色晕影,流光异转间脉脉含情,脸上挂着悠然的浅笑,骨像应图,容姿艳逸。
这副打扮,说他是国君可能没人相信,说他是一名风流隐士应该更有人信。
岑白手握骨笛,一边走着,一边颔首向周围云遥的官员打招呼。
而他身后的丞相范平,正一脸不赞同地瞪着他,甚至悄悄拽了拽。
赵挽华遥遥地将他上下一扫视,然后同身边的江离道:“他这副样子,云末之前给我说不着调,我还不信来着,现在见了本人,岂止是不着调,这莫不是个地痞流氓?”
江离弯着腰,贴着耳小声地为赵挽华扩展知识,“岑唐国君不拘小节是出了名的。他虽是一方国君,却痴迷民间的音律文学、雕刻写画…这些登不得大堂的奇巧淫技,岑唐的史臣都喷他荒唐至极。”
简言之,这人是个人才,但绝对不是个君主之材。
“岑唐国君,请上座。”云末小胳膊小腿的,只能跳下高位。
虽动作有些滑稽可爱,但跳下来后的一番客套动作,还算做得标准端方。
李东眼神命人搬来高椅放在了云末位置右手边,与赵挽华遥遥相对。
岑白一阶一阶地上了高台,神情轻松散漫。
然而他行进的方向不是朝着自己的位置,而是径直走向了赵挽华。
他星目璀璨,饱含期待地站在赵挽华面前,指着她冲云末道:“这位...莫非是昭乐郡主?怎么今日一见,倒比之前漂亮了许多?”
赵挽华危险地眯了眯眼,看这人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已然瘫痪的废人。
她直起身,已经开始思考:这货敢把她认作山鸡郡主,要大卸几块才够泄愤。
“国君看错了吧,这位并非昭乐郡主,而是本君的义姐,东升城城主赵挽华。”
云末轻咳一声,又瞥了瞥他阿姐的脸色,一脸郑重道:“咳...国君可别再认错了。”
大兄弟,你再乱讲话,等会阿姐发怒,神仙也救不了你。
“义姐”二字一出,云遥群臣一片哗然。
赵挽华一个冰冷眼神向下横扫过去。
底下瞬间没了声音。
岑唐的使者们虽不敢明目张胆地像云遥众人一般议论,却也是投给自己人彼此一个略显惊讶的眼神。
“哦...”拖着长长的尾音,岑白笑容满面,“原来是鼎鼎大名的赵城主!”
云末堆着一脸假笑,客气催促:“君...还是上座吧。”
“赵...挽华,没错吧?本君还以为恶人峰的头子长得一定丑不堪言,居然是个大美人儿...”
这话一出,李东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拂尘,上前搁开他的视线,道:“国君,老奴引您入座。”
少年,你是没看见赵城主已经脸黑了吗,还敢站在那儿诽谤她?你不要命,他还想守好自己已经快要蹦出来的心脏多活几天呢!
“好吧。此刻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本君只好改日再拜访美人儿了。”岑白轻叹一声,手指转着骨笛,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云末松了一口气,继续同他客套道:“岑唐国君这几日在上京可还住的习惯...”
“诚蒙款待...”
两位国君开始了一长串的客套和吹捧。
赵挽华重新半躺回了椅子深处,半垂着眼,低声对江离说:“我是不是不能砍了这位岑唐国君的狗头?”
“城主,会有很多麻烦的。”
“哦。”
隔了一会儿,赵挽华又道:“那...今日我还是继续做汤吧,这样我就不惦记取这厮狗命了。江离你觉得…我今日做莲子汤如何?莲子清香,做成汤的话,口感又十分清甜滑润。”
江离将脑袋转开,一言难尽道:“城主,要不...”别做了吧?他当这个试吃的小白鼠才几天?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些汤,就感觉...反胃。
还有前面城主说的已经能分清盐和糖。
恐怕…只能分清油和水吧?
“要不,我再试着做一下昨天那个?”赵挽华撑着下颌的手指赋有规律地轻点着自己的脸颊,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今天感觉还可以...”
沉默了片刻,江离正思索着什么样的完美理由才可以拒绝喝这毒药似的羹汤,突而听见小国君传出哇哇乱叫的声音,他瞟了一眼,心突然就定了。
“城主,我觉得,您可以先考虑下联姻。”
赵挽华一愣,什么鬼话?“你不想喝?”
江里冲她微笑了一下,抬起一根手指示意她看看跟前。
赵挽华顺着江离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岑白又站到了她面前,笑容风骚且欠揍。
赵挽华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你又过来做什么?”
岑白微微低头,双目亮若晚星地瞧她,“你愿意么?”
愿意...什么?她根本没听他们讲话。
赵挽华默了一瞬。
只不过,甭管这混子说了什么,肯定没什么好事。
所以,赵挽华回道:“不愿意。”
“看吧,本君的阿姐肯定不会同意的!”
岑白勾着唇,笑的风清朗月,一派倜傥放荡,得意洋洋将刚才同云末所说的重复了一遍:“赵城主,本君猜肯定没听清条件,吾是以江山为聘哦,愿娶你做本君的王后,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王后啊...”赵挽华站了起来,不燥不焦地掸顺衣褶,冲岑白冷笑一声,令人寒瘆。
岑白愣了一下。
“本城主更愿意做一国之君,你不如直接从王位上滚下去!”
说完赵挽华一记拳头如疾风砸向岑白的脸,“砰——”
“哐——”
岑白倒飞出去,砸到在地,瞬间晕了过去。
“王上!”岑唐随臣顾不得礼仪,急急慌慌地大叫着跑过去,将自家的君主围在中间。
“弱鸡一个,胆子倒不小。本城主不喜欢麻烦,不代表害怕麻烦!就你,还敢调戏本城主?!”
赵挽华指着围在岑白身边的那一群人,“等他醒了,记得转告他,再敢提一回,本城主不介意把他作成花儿肥料,肯定比他做国君有用多了!”
说完,赵挽华拉着江离离开了。
“太帅了,太帅了……”云末一脸崇拜的看着赵挽华离去的背影,摇头晃脑。他阿姐这处理方式,真的是粗暴又帅气。
须臾,眼睛都瞪得有些累,他揉了揉眼,说:“小东,退朝吧,顺道叫医官来给岑唐王君看一看。”
“是。”
说完,云末往下看了看乱做一团的众人,嘻嘻一声,如同小泥鳅般无比顺溜地跑了,追着赵挽华离开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