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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那个男人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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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挽想送聂小棠最后一段?

好吧,又有何不可?

为了这数日来的奔波流离,为了这腰上割的好心一刀,为了我踩在你胸膛的脚尖,为了你给我带的些许乐趣,也为了你那些不离不弃、执着坚信。

就送这最后一段吧。

我只以平淡如水的看着他,口气保持着平和与矜持。

“送就送,别握手,不许哭,还有一点——你要恭恭敬敬地叫我聂老板,不可直呼姓名,也不准叫小聂。”

梁挽却只看着那攀在我腕子上的五指,眉目间的不舍像恨不得那只手从此就长在我身上似的。

“都最后一段路了,你还要计较这些么?”

我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以眼神敲击他。

梁挽收起那颓然不舍样子,转而收回了手,拿这只刚刚握过我的手在自己鼻尖似嗅非嗅地一探,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脸,他这一揉,倒像是把悲伤暂时揉没了,把不舍和难过全给揉坠下去了。

揉完以后,他像是戴了一副只给好朋友看的漂亮面具,同时把一丝最温柔、也最和善的笑容展现给我。

“聂老板,我们一起走吧。”

我目光复杂地看了看他,由着他把我送出了木屋之外,由着他与我肩并肩,走在这温暖明晰的阳光之下,我看着背后两道影子一个挨着一个,好像一个火柴人迷了许久的路,才侥幸碰到了另外一个火柴人。

梁挽送我走过了一处鲜花盛景,就兴致盎然地给我介绍这花花草草是何人所种,他带我路过了一处苍冷奇松,就微笑着介绍这是一棵经历过多少雷劈斧凿的老松,他若和我一起走过什么洞穴,就会热情地介绍着洞穴里的岩石有什么形状,是何等质地。

他句句不提离别。

也字字都是温柔。

他很珍惜和我的每一分每一秒,就好像独属于我们的时间早就在某一刻停止,每多出一分一秒都是他赚来的,他因此显出几分豁达与开朗,就把所有开心的喜爱的和感兴趣的见闻要领,都分享给我。

这样一个暖到冒泡的人,和他说分别实不容易。

幸亏这个人是我,我向来很擅长处理一件别离。

“你就送到我这儿吧,剩下的我自己走就好了,实在是不需要你再送一程。 ”

见我面色坚决,梁挽没有再进一步。

他到底还是守住了该有的分寸,该有的距离。

只是那只手却在身侧似伸未伸,五指张合闭拢之间,似想挽留一个人,却是最终不能。

接着,他整个人凝定在了这个时刻,他面色无比认真道:“十月初九巴陵老街,是明山镇举行庙会的日子和地点。”

我一愣,却见梁挽挽起一丝浅笑:

“我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至于庙会之后……我大概会在……”

我匆忙打断:“你这是干什么?”

梁挽笑道:“你不让我来找你,我答应。可是聂老板你若是改变了心意,想来找我的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一般都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出现。”

我皱着眉看他:“我若来找你,可能就是改变了主意,要来害你了……”

梁挽只是豁达地一笑而过:“那也无妨的。”

“害你也无妨?不要把严肃的事情说得这么轻易。”

梁挽却目光深沉地看了看我,像是完全取消了调笑亲昵的表情,面庞在金光的辉映之下显得越发坚毅和认真,这世间的所有阳光,都似在给他接下来的这一段话做个完美的铺垫。

“我与你说这些,心里其实盼着——聂老板若万不得已要害一个人,那个人最好还是我吧……”

我是一脸不解,好像写满了十万个为什么地看着梁挽,而他却只是越发认真道:“你救过我,若再来害我,便只当是把你寄存在我这儿的一条命给取回来罢了……”

言下之意是——我若真被你害死,固然是结局伤心,可一命还一命也不算太荒谬,我甘心情愿是如此,以换你不脏了手,也不脏了心。

我面上八风不动,心底却犹如一根棍子猛猛敲击过来,打了个四分五裂,又敲击个怦然作响。

而梁挽真的如他所言,只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驻足止步,如一叶到港的扁舟,停泊在某个深夜落寞的港口,他目送着我一步步离开,没有跟上来,也不肯先离去,只是那道背影仿佛在阳光下被拉长了数倍,直到我退去一段距离后,才能依稀瞧见他脸上的思念与伤怀。

呵,我才不会想你呢,小王八蛋。

因我一夜未归,如我所料,小错已然在不远的山坡处等着我,他见我风尘仆仆、如添新伤而归,一脸讶异地迎了我,忧虑的目光几乎逡巡游走了我全身上下,他似乎恨不得就在此刻,就在此时,钻进衣服里仔仔细细检查一圈。

可我的威严终究摁住了他的手脚。

他只是恭敬而又急切地看着我,问:“聂哥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摇了摇头,露出疲累的神色,奇道:“没什么,杀了几个该杀的人,把跟踪我们的尾巴除掉了而已。”

“可是,聂哥看上去不是很好,也没有杀敌后的兴奋……”

我只是叹了口气,看向他道:“小错,我只是在想,我这人是不是真的戒心太强了些,又或者……经历过这么多事,我根本已经不会去正常地和人交朋友了……”

我当然也有正常交友的经历。

可那几乎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除了一个聂小棠是我自然而然地交往而来,其余的朋友几乎都得历经相当长的坎坷磋磨才能确定,比如先成为敌人,先成为对手,摸透了翻熟了来回翻折遍了,我才觉得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去信任对方。

可这要花多久时间?我又因这过度谨慎,错过了多少人?

这让我觉得,即便脱离了聂家,它对我的影响仍旧深远弥久,且如影随形,也许在受过那么多的背叛欺骗磋磨后,我自己也已经习惯了背叛欺骗磋磨。

我根本没办法做到很快地去信任一个人,哪怕那个人其实很好。

哪怕好到梁挽那个程度,我依然会时时刻刻怀疑——这世上真能有人做到这么好?不会是骗我的吧?

反而与这样的人做做敌人与对手,叫我觉得更安心些。

可我一开始也不是这样交朋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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