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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轻悠正与侄女说话时,就坐在一步之遥边烤肉边喝酒边与大哥、二哥说话的方宴还有空侧身递给她一杯蜜酒。
看到这一幕,乐纱叹了口气。
乐轻悠抿了一口蜜酒,低声问乐纱:“怎了,这么闷闷不乐的?”
“姑姑”,乐纱开口时,声音带出几分哽咽,“我不想嫁给陈世子。”
“为什么?”乐轻悠问道,“你心里不愿,怎么不早些跟你爹说,你爹爹当年娶你娘亲都是他自己做的主,若是你不喜欢的,他不会逼你的。”
乐纱猛地摇摇头,眼眶都红了,声音低不可闻道:“我娘说,陈世子是京城里最好的男子了,文武双全,还是圣上最为倚重的武将,且陈世子没有通房,她说我嫁给陈世子以后一定会幸福。”
“一开始,我跟爹说我不太喜欢陈世子,当天晚上娘和爹就争吵起来,娘说爹只会一味顺着我,根本不为我着想,爹说娘没考虑过我的意愿。我不想让他们吵架,只好含含糊糊的应着。”
说到这儿,乐纱眼中的泪珠不停往下掉,乐轻悠递了帕子给她,给她拍了拍后背,低声道:“慢慢说。”
“姑姑,我其实在街上见过陈世子两次,两次他都是和一个女子同行的,他们看起来很是情投意合,我本就不喜欢陈世子,如此一来更不想插到他和那个女子之间。”乐纱平复了会儿情绪,慢慢说道。
这时,正和云烟坐在一起,顾着小女儿吃东西的叶裁裳往这边看了一眼,见到女儿眼中带泪地和乐轻悠在说什么,心里就是一咯噔。
乐轻悠没注意到这些,问道:“那你有没有跟你娘说。”
“说了”,乐纱说道,“可是我娘说,我看到的那个女子是陈世子的表妹,且不管他们是不是有男女之情,我都不必在意,因为我以后得学会以后的夫君身边有别的女人存在。可是姑姑,我不想忍,我想找一个喜欢我我也喜欢他的人,像您和姑父这样,不管别人如何议论,都只是双方的唯一。”
乐轻悠笑道:“这是很正常的啊,不论男女,只要喜欢上,都不会忍受对方身边还有别人的。你跟你娘说,她会理解的。”
乐纱顿了顿,低着头道:“我说了,我娘却把我训了一顿,说我那是异想天开。”
还说都是您的坏榜样才让我胡想乱想的。
乐轻悠有些为难了,她虽是姑姑,却也不能一回来就跟嫂子说你给纱纱选的亲事她不喜欢退了吧。更何况,这婚事就在眼前了。
“你可有喜欢的人?”想了想,乐轻悠这么问道。
乐纱脸颊一红,好一会儿才道:“我,我喜欢纾二哥。”
“纾儿?”乐轻悠都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纱纱,你们是堂兄妹。”
话刚说完,又想起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并不存在近亲结婚的隐患。
乐纱说道:“大伯父系姓曹,我五岁就知道了姑姑。”
乐轻悠被这一堵,只好问道:“纾儿对你是什么样的想法?”
乐纱既然跟姑姑说了这么多,心底的想法就没想着隐瞒,向母亲那边看了一眼,见她正和云姨娘说话,便低声道:“我想请姑姑帮我问问他,如果他也喜欢我,我,我就跟他走。”
乐轻悠有些理解当初她和三哥去靖和时,大哥二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了,斟酌了好一会儿词句道:“等纾儿回来,姑姑问一问他,如果他也喜欢你,你和陈世子的婚事,姑姑帮你推了。跟他走这话,可不能随意说,你娘知道了会伤心的。”
“她一点都不管我高不高兴,怎么会因为我的话伤心?”听到姑姑的保证,乐纱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不自觉轻松很多。
她本来是想顺着母亲意思出嫁的,但是从亲迎日期定下那一天开始,她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慌。
每距离出嫁的日子近一刻,不敢面对的沉重就越将她压垮一分。
乐纱都不知道真的就这样出嫁了,以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好在,这个时候姑姑回来了。
正当乐纱因为姑姑的庇护而轻松地揽了一大把蔬菜串、肉串在炭火架上烤时,叶裁裳端了一盘子水果走了过来。
“纱纱,缠着你姑姑说什么悄悄话呢?”
乐纱脸色一僵,低下头专心给肉串刷底油。
乐轻悠说道:“没什么,她正跟我说掏耳朵的好听话呢。二嫂,快来这边坐。”
……
第二天上午,一蓝一灰两道修长身影提着乐家特制藤箱出现在乐府大门口。
“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一道道下人们的通报声从前院传到后院。
乐轻悠都有两年没见这两个大侄子了,听到声音便带着自家约儿、纪儿迎了出去。
两方在二进院的玫瑰花圃旁遇上,一见面,两个俊朗如玉的青年就两步上前,半跪见礼,“姑姑。”
乐轻悠赶紧把他们两个扶起来,一一打量了,笑道:“都没瘦,但是都越长越帅了,吃过早饭没?”
乐绍、乐纾异口同声道:“没吃”,跟着,乐绍道:“姑姑,我想吃您做的炸鸡腿了。”
乐纾笑道:“我想吃菠萝面包。”
这时,就听下面有不满的声音道:“我都半个月没吃菠萝面包了,娘偏心,只问大表哥二表哥。”
“小纪儿,你都长这么高了”,没人管他是不是不满,下一刻方纪就被乐绍抱起来,在空中抛了抛,随后扔给乐纾。
方纪顿时就欢呼起来,想起了以前见到表哥时,表哥也会带他玩空中飞人。
乐绍要抱方约时,方约抬手挡了,一本正经道:“我都是考过乡试的男人了,不会再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话没说话,现场就响起一片笑声。
……
今天方宴去吏部写述职奏折去了,回来时却见乐轻悠坐在梳妆台边看着插瓶的玫瑰呆,放轻脚步走过去,猛地从后面将人一把抱住,饿虎扑食一般扔到床上,咬了咬她的耳朵道:“这是谁家的小美人,跑到我这儿对花消愁了?”
被吓得轻呼一声的乐轻悠抱住他的脖子把他带到床上,幽幽说道:“还是少年时好,什么愁事都没有。”
方宴一臂揽着她,笑道:“这是怎么了?约儿、纪儿又做了什么事?”
“不是他们”,乐轻悠侧过身,缩在他怀里,扭着他胸前的扣子,“是纱纱的事。她不想嫁给陈世子,可二嫂坚持认为陈家是个好去处,没跟她说通,就把婚事定下了。马上就要亲迎,纱纱却明显不愿意,人都暴躁了许多,我真怕这强摁头的婚姻会让她的性子歪了。”
“你啊,就是太爱操心了”,方宴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不过都定了亲迎日子,这事有些难办。”
“更难办的是,纱纱心仪纾儿”,乐轻悠叹了口气,“绍儿和纾儿兄弟两个上午时回来了,我问了纾儿,纾儿对纱纱却根本没有那个想法。”
方宴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下午我们做东,请二哥去喝茶,把这事跟二哥说一说。”
乐轻悠想来想去,这件事是不能不告诉二哥的,能趁早解就趁早解了,以后孩子生活不幸福,他们再怎么后悔都没用。
另一边,回到住处的乐纾却是紧紧皱着眉,他根本想不明白,二叔家的纱纱为什么会喜欢他,二婶可是个非常看不上庶子的人,如果闹出来,他恐怕要有麻烦了。
不过想到姑姑有姑姑在,乐纾又安下心来,姑姑一定会护着他的。
因为乐纱的婚事,乐峻家、乐巍家、方宴家都产生了些震动,一直到一个月后方宴都在刑部入了职,乐纱和那位陈世子的婚事才在尽量顾及两方颜面之下解除了。
乐轻悠不觉得有什么,侄女才十六岁,好姻缘还在后面呢,叶裁裳却是气得大病一场,打那儿起看到乐纱就不顺眼,直接撂了手,表示以后大女儿的婚事她再也不管。
母亲气病了,乐纱心里也不好受,可相比要她嫁给那个早就与表妹情投意合的陈世子来说,这点不好受还是能忍受的。
因为母亲看见她就生气,乐纱等母亲病好了,便跟父亲请示,想去姑姑家住几天。
乐峻自然不会拦着,第二天下朝后就亲自把女儿送到了妹妹那儿。
……
皇宫里,仁佑帝看过暗卫送来的密报,跟身后的白公公道:“乐二尚书这个女儿比她那个娘聪明,要不是跟和平诉诉苦,嫁到陈家不过两月就得捏着鼻子认了那辛家女做贵妾。”
白公公知道皇帝的心思,忙笑道:“还不是郡主福荫了她。”
仁佑帝一笑,示意一旁的内侍把桌子上的密信收起来,末了感叹道:“朕这大半辈子大赌小赌都赢了,却还是觉得老天爷不公平,天底下最好的一个女人,被方家那个纨绔给得了。”
要不是看在他是大长公主外孙的面子上,自己可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皇帝的吐槽,白公公没敢接,这几年大周益昌隆,已过四十的皇上明显放在女人的心思上多了几分,每三年选秀一过,宫里都会冒出几个尤其受宠的贵人。
白公公看得出来,那些贵人,总有一二分有些方夫人的影子,也不知道皇上是弥补当年为了皇位而没有向乐家提出纳侧之意的遗憾,还是真的喜欢上了方夫人。
这些白公公都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半个字。
将密报收起放到隔间密室的内侍却在这时转过头,向外看了一眼,往最上面的密报上快速瞟了一眼,顿时明白陈家为什么会和乐家和平解除婚事了,原来借住在他们家那个表小姐早就和陈世子有了尾。
皇上歇了会儿就开始批阅奏折,内侍从密室出来,默默站在一旁值守。
不知过了多久,安安静静的御书房被一道脚步声打断,因御书房铺设着极为昂贵的毛皮地毯,脚步声是很轻的,但这却不允许值守的内侍忽视。
这名内侍悄无声息地走出几步,来到外间,问那进来的宫女,“什么事?”
宫女屈膝一礼,恭敬道:“段公公,俪贵妃让人送了汤点来,送不送进去?”
段公公正是几年前乐轻悠撞见挨打的那一位,这些年来他利用现代知识,得到白公公赏识,在御前伺候,早就把宫里各位娘娘的底细摸透了。
俪贵妃出身郑氏,她兄长郑玄在皇帝登基前就一直是皇帝的谋臣,皇帝登基后,郑家自然一飞冲天,郑玄才三十多岁,但如今在内阁也是有决策权的大臣。
而皇帝念旧,即便如今俪贵妃容色不再鲜嫩,却还是对她恩宠有加,这送汤到御书房,有资格被内侍传进去话的,满宫里也只有三五个人。
段景慕想了想,道:“我去请示一下。”
片刻后出来,对内侍道:“端进去吧。”
一天的伺候结束,段景慕回到了住处,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在心里记了一遍,一开始他是想用外语写日记的,但想来想去觉得不保险,万一被人现了,给他安个探子之名,他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想到皇上的那两句话,段景慕知道,十年前给过他养伤银子的方夫人和她的丈夫都回京了,有机会的话,他还真想亲自出去感谢一番。
这些年,段景慕也不着痕迹地打听了很多方夫人的事,知道她特别会做点心,有好几种点心在宫里都是很流行的,乃至其中两种在后世还有流传,且她还因为培育了高产的玉米、小麦而被封郡主,还是大周唯一一位有实地封邑的郡主。
本身足够出彩,丈夫、兄长、舅舅都是朝中要员,且都是在现代能找到记载的,她的事迹却为什么没能流传下去呢?
如今,对于世宗这段历史,段景慕最好奇的就是这位隐没在历史中的女子,因此他一直不着痕迹地关注着乐家、方家。
段景慕得知了很多消散在历史中的秘史,比如两个乐大人并不是亲兄弟,蒋大人曾经跟方夫人求过亲,方夫人跟方大人在各地做官时的传闻等等。
还有很多富有这个时代特色的笑话,以及许许多多震惊了他的画作和文学作品。
大乐大人的小品甚至都流传到了民间,其中有几篇精品都没在后世流传,二乐大人除了有历史记事作品,还有很多精彩的策论文,方大人关于断案方面有一本精彩的著作,但后世可见的都只是残篇。
更让段景慕震惊的是,蒋大人竟然在写得一手好文章之外,还是个特别会画画的人,听说在宫外,他的一副松菊图都卖到了三千两的高价。
段景慕出宫的机会不多,没见到过真品,但是他见了好几副仿品,而这幅白色为底的霜雪中色彩浓烈的画作,在现代却都被各方学者断定为平宗时期的著名画家廖千山的作品。
这些年搜集到的,所有的或是与现代断定不符或是没有流传到现代的东西,都让段景慕特别有一种渴望。
他渴望自己还能回到现代,把这些他每天都暗暗回想一遍的人物、事迹等带回去。
这一年的中秋宫宴,段景慕于时隔六年之后,再次见到当初给了他援手的方夫人、她的丈夫方大人,以及那两个小小年纪就很有礼的小少年。
站在皇上的另一边,段景慕不着痕迹地把目光落在方大人家那两席上,再次看清方夫人时,他才确定当初那一眼自己没有看错,后世在网络上疯传的那幅肃宗陵墓壁画中的瑶女果然和方夫人有六七分相似。
但是没见过方夫人,谁都不会知道瑶女的美丽其实很逊色。
在这满殿殊色中,方夫人只静静坐在那里,就已令其他精心打扮、不着痕迹展示美貌的女人黯然,也怪不得皇上到现在还经常提起方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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