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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佛田鸡探遗 (第2/2页)

燃烧后的纸捻烧着了狗尾巴,又蔓延到狗毛,结果将狗活活烧死在半路上。

狗死了,火种自然也就丢失了。和尚们被大雪封在山上,饥寒交迫,年老的病饿而死,年轻的冒死下山,不是摔死、冻死,就是九死一生后流落四方。

本足法师就是从雪窠里挣扎出来的,后来被庙下村民所接纳。

就这样,一座古庙,竟以悲剧收场,也不知是僧人有什么地方不如法,招来了报应,还是前世因果所致,反正就这么曲终人散,遗迹荒山。

山麓那几户人家,基本上都目不识丁,就把狗跑过的路叫做“狗跑路”,狗被烧死的地方叫做“狗爬岭”。至于那庙,竟被称作“饿煞庙”,好生没心没肺也。

后庙下村一清官上山,听到这个传说后,将此庙基改称“佛田鸡”,将庙称作“台基庙”。

你看,在善良者、有道者和文化人眼里,台基庙是一处值得尊敬的道场,是一块殉道者的丰碑,所以哪怕只剩下些废圮的瓦砾与朽木,也值得敬畏和仰慕,不容亵渎。

是的,这是一个悲壮的殉道故事。

环顾眼前的荒山残基,秦时月觉得如在梦中一般。

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和尚们因冻饿而死的身体,还在禅堂的单位上笔直地端坐着,至死都在念佛,都在入定。

看官也许会说,你这说书的,说累了说糊涂了是吧?他们又哪来的“单位”呢?

是的,没错,他们就是在各自的单位上圆寂的。后世用的“单位”,最初就是和尚打坐用的地方,那个仅供盘腿的“方尺”之地。是俗世借用了佛家的用语而已。

我们汉语中大量的词汇,都是从佛经里借鉴过来的,诸如“众生”“妄想”“涅盘”“布施”“世界”“信心”“慧眼”“执着”“庄严”“宿命”“地狱”“阎罗王”“大千世界”“四大皆空”“如如不动”等等。这下,佛学对中国文化的影响,您该了解一二了吧?

而和尚的头头,用度会相对照顾一些,故才有“方丈”之地可用。

大殿的各处东倒西歪着。

时月不是信徒,但由于受母亲的影响,也了解一些佛学的基础知识,还读过《心经》《金刚经》《地藏经》《阿弥陀经》《圆觉经》《药师经》《四十二章经》《无量寿经》《六祖檀经》等经典,于是肃然而立,在心里默默致敬。

忽然,时月脑子里灵光一现,如柳暗花明般豁然洞开——佛田鸡,会不会是土话讹传或谐音所致?就如那个“太岁”被误称作“泰山”一样?

时月看看脚下荒芜的庙基,心想,不是“佛田”而是“佛殿”吧?不是“田鸡”而是“殿基”吧?是了是了,那连起来就是“佛殿基”了!这座千年古庙,很可能建于宋代甚至更早,苦苦撑过明代,到清代或民国时候就毁于饥荒或战乱,于是徒剩一个大佛殿的殿基,被人称作“佛殿基”。而山民大都没条件念书,不识字,也就误以为是“佛田鸡”了。

秦时月这样一推理,小薯和牛爷都觉得很有道理,三人很是开心了一把。

再回到这个佛殿基上的台基庙吧。

按照庙下人的发音,庙名可写成“台箕庙”。但此庙这么大,决不会被喻为老百姓晒豆晒芝麻用的小小台箕。

那么,如果写成“台基庙”,就可理解为“金台开基之庙”,完全可以成立。

如果写成“台寂庙”,理解为“金台圆寂之庙”,倒也通顺。

另外可以作为旁证的是,骡爷罗三不是在这山下的坑涧里捡到过一只金鳖吗?上面有个“台”字。这个“台”,应该就是“台基庙”的缩写。

所以,不管怎样,此庙与金台有着很深的渊源,几乎已是铁定的事实。

三人再次为时月的推断而欣喜。

时月想,如果自己的推断成立,那么,山下发现一只金鳖的事就顺理成章了——传说中的18只金鳖就在佛殿基。

是“台基庙”也好,是“台寂庙”也罢,这里就是金台的最后归去之所。那么,金台墓和《拳法指津》就一定是在这里!

时月把自己的想法分享给小薯和牛爷,只是碍于牛爷是外人,所以没有讲金台墓和《拳法指津》的事。

小薯开心地在庙基上看来看去,忽然在草丛中发现了一眼水井,一时十分高兴。

过一会,牛爷也在旁边叫道,称还有一个水井。

时月等过去一看,这不,相距两三米之外,又是一眼同样形状的水井。

以前时月见到的水井,都是单眼的,像今天这样成双成对出现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并排并的,像一副眼镜哦,那就称它为眼镜井吧。”

迟疑了一下,又说:“小薯啊,宋朝恐怕还没有眼镜这东西吧。眼镜最早估计也要清代才从西洋传入宫内。民间估计就更迟了。”

牛爷听了,突然冒出一句,说:“洪的吼伊如意井的。”

“洪的”是庙下村的土话,“我们”的意思。“吼伊”是“叫他(她,它)”“称呼他(她,它)”的意思。

秦时月听了,心里暗暗叹服。如意相对于眼镜,不知道诗意了多少倍啊!

这个联想,连秦时月都没有,估计更不会是山民的发明,应该是当初僧人取的名字吧。

另外,也由此可见当时这里的出家人之多——一口井的水不够用,或者来不及供应,故而又在旁边打了一口,形成姊妹井。

三人围着两口井啧啧赞叹。这井岩是用上好的花岗岩石条打磨而成的,井水呈湖蓝色,快满到井沿了。秦时月与小薯都掬了一口尝尝,有淡淡的甜味,只是冰凉彻骨。

从小到大,跑遍五湖四海,时月都没有体验过如此冰凉的水体,哪怕是在深海游泳时的水温,也都没有这么凉。

时月表示诧异后,三人作了分析,一致认为:这水绝不是地表水,而是山体里面的泉水,并且是从极深的地方泛上来或流出来的,所以才会这么凉。而这泉水的源头,是上面的多处高峰。正因为流经山体的距离太长,封存在泥土或岩层中的时间太长,才会有如此冰寒的效果。

三人在断墙后面的山体边细细寻找,希望能够见到僧人的墓葬。但奇怪的是,根本没有见到一处土包。

时月说:“僧人不是都火化的吗?”

一语点醒了牛爷,说:“是啊,我怎么忘了!那应该找找塔林,人造的石塔。”

三人再往后山找,结果在柴蓬里找到了几排高高低低的石头塔,高的有一人多高,低的也有一米左右,上面都结满了青苔。

小薯刮去一座塔上的苔藓,想看看上面的文字。时月制止了他,说,真正的僧人,四大皆空,不一定会让徒子徒孙替他留名。

尤其像金台这样的隐士,出家的初衷是为避祸,后来又喜欢上了林泉,最后一定心归净土,对身后丢下的皮囊或骨灰,自然不会在意,留什么名字?假如留个名字,反而变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徒增麻烦罢了。

只有慈禧、李鸿章之类无德无知的卖国贼,才会愚蠢、自负到死后留碑的地步。

结果呢?一个衣裤被剥,暴尸墓穴;一个惨遭挫骨扬灰。这一对禽兽不如的东西,给中国带来沉重的灾难和无法估量的损失,死后却除了笑话,什么都没有留下。

小薯与牛爷听了,纷纷点头。

时月想,再往东南方向攀爬,就是天坑与黄天荡了,正可借机与闭目师父一晤,也可请教佛殿基、台基庙和金台诸事,于是打算原路返回,重上双弓尖,再下山去黄天荡方向。

旧檀有《金台》诗为叹:

双拳打遍九州擂,

八面威风得御封。

摆去天罗奔秘岫,

白云深处啸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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