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碰面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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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分别之后,顾还亭像是又回到了何楚卿杳无音信的那三年。短暂的相见,一场如梦似幻,俯首观望之下,依旧泥足深陷。
顾还亭不是没后悔过。
玛港时候,何楚卿自身难保。但凡他强硬地将人按在身边,别的不说,保他平安离去,而后不论何楚卿再想去哪里,是否留在身边,他都能彻底地放宽心。
而非像现在这样,一旦思绪偏离,想到他是否还在世,就是一阵胆战心惊。
但他为什么肯放任何楚卿自流?
因为如果换位而处,是他自己,他和何楚卿一样不愿依附于任何一个人,宁可随波逐流。
自己的本心,岂能由得别人做主?
回过头来,他仍是要每走一处就托人寻踪问迹,倒把自己折腾的疲惫不已。
和薛、许二人说过话,司令先把司令部的详细地址投递了多家报社。不说全国,也确保大部分城镇都能浏览到。
而后,他才着手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惠华饭店一向是公共租界夜晚最璀璨的光源之一。
岳先生早年风餐露宿,时常为了钱的营生发愁,打成名后,就比正常人更生出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日常以散财而闻名。
看这地方就知道了,饭店离顾司令人尽皆知的公馆不远,乘车不过三分钟的距离。
薛麟述重新坐回副官的位子,领了警卫团十人,先一步守在饭店静候。
由许奕贞作陪,司令在这晚六点抵达了惠华饭店。
大厅内觥筹交错,各色面孔都有,三个人前脚迈进大厅里,后脚就吸引了一干人的目光。
算一算,顾还亭今年二十有八,独特的人生履历打造了他独一份的气质。司令窄腰长腿,军装笔挺,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颀长的线条,处处一丝不苟。
无论是进城那日的招摇过市,还是后来报纸上刊登的那张没有色彩也挡不住逼人的英气的照片,都让顾还亭名声大噪起来。
知名度一上来,紧随其后的便是种种八卦绯闻,从古至今,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几乎没人能逃离。
前有长街上被上海名媛穆孚鸢掷香囊,后事如何?报道说,俩人是旧相识、是青梅竹马、是战火离乱中的恋人,连带着穆孚鸢的各种绯闻对象也被扒出来重在参与。
司令已经算得上风云人物,但他对饭店内一干人等似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仿若未觉。
薛麟述正要报上房间号任服务生引路,就听闻身后侍应生道了一声:“岳先生,您好。”
几个人就此站住,全都回过头来。
岳先生习惯穿传统马褂,身量不高,不胖不瘦,看起来到跟传闻不符,竟然有点可亲。
他身后只跟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身戾气的俞悼河。
这是岳先生第一次见到顾还亭,他并非不知道顾还亭是个青年人,但乍得一看去还是不住另眼相待,当即伸手道:“哎呀,顾司令,真是怠慢了。怎可让您先到一步?”
顾还亭也不动声色地将岳为峮二人看了一遍,伸手去握了握,道:“岳先生,百闻不如一见。这位是许奕贞许师长,这是我的副官,姓薛。”
薛麟述碰巧和俞悼河对视上,后者冷着脸,一脸凶相,他不由有些惊愕地往后退了一步。
岳先生觉察到,偏头瞪了一眼俞悼河。俞悼河这才后知后觉地咧嘴笑的别别扭扭。
许奕贞和薛麟述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传递了信息:不是善茬。
岳先生接着便伸手将司令请进电梯道:“司令,我们不妨进屋坐下聊。”
五个人落了座,饭菜一上,就更知道岳先生的好意了。
他不单给司令选了个方便的地方,还给司令准备了一桌子北方菜品。而且,传闻顾司令是一个正经人,花边新闻提着灯笼也找不出一个靠谱的,不然,相聚的地方就不单单只是一个饭店了。
俞悼河先替司令和岳先生倒了酒,还不住望一眼门口。因为,少一个人没来。
少的那个人——何楚卿,明明早早就精挑细选了一身藏蓝色长衫配月白马褂,预备今晚一场令顾还亭刮目相看的会面,却在楼上莺歌燕舞的时候孤身一人立在楼下吃风。
他怕行人朝他侧目,有意站在路灯下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等人。
指尖的火光荧荧灭灭,他抓散了定型的头发。什么刮目相看、久别重逢,临到门前了,他打起了退缩的注意。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又过了十几分钟,终于有英国巡警注意到了他。
西方男人的蓝眼睛里闪着防备的警戒,用英语问他:“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这几年在租界跑上跑下,简单的英文对话于他而言不是问题,当即打开扇子故作斯文,说:“谢谢您关心,抱歉添了麻烦,我这就走。”
再不走他就要被当成流党送进局子了。
虹海的暗潮涌动,流党的风波并没有过去,大肆的抓捕时不时就会出现在街头,使人闻风丧胆。
何楚卿在玛港吃过亏,万不肯再沾边。
只好进了饭店。
惠华饭店共有七层高,何楚卿坐电梯都要等上好大一会才到顶层。手中的折扇快被他捏散架了,他又趁着没人对镜捋了十几次头发。
最终才赶到包厢门口。
他带着一手的鸡零狗碎,刚抚上门把手,听屋内隐约道:“...想必关于近来山匪拦截商路,横行无忌一事,您已经知晓。”
顾还亭倏然打断道:“市长先生的确同我提起过。不过,我初来乍到,对于虹海的情况尚且不清楚,市民有诉求,我只管解决。倒是不知道,岳先生您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要我帮忙?”
顾还亭有意要压岳为峮一头,说话肆意一些也是应当,商贾的地位本来就属末流。如果此次和岳先生平起平坐了,无非是替他们这种惯常混黑白两道、为非作歹的人为虎作伥。
何楚卿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他却仍旧一僵,他明白他一直以来心里忌惮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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