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第2/2页)
是以群青身体紧绷,瞬间弹坐起来,吓得得围在她身边的三个人跌坐在地。
半开的包袱落在地上,细烛照着三张惊慌的面孔。
群青白皙的脸上犹有泪痕,目光却幽冷至极。
阿姜被这神色惊骇,一推包袱道:“我们什么也没做,就这些破烂谁稀罕?你日夜将这包裹放在身边,看护得这样紧张,揽月姐姐令我们检查,看你是不是偷了阁子里的东西,藏在包裹里!”她说着,忙将信件塞回包裹中。
群青检查自己的物件俱全,可见是刚刚翻开,一语不发地将包裹系好。
“你摆脸色给谁看?”阿孟气不过自己居然在一个掖庭来的小宫女面前气弱,两只手夺过包裹,“我们谁没被翻捡过,就你特殊,拿来,今日必须要翻!”
群青忽地抓住她的腕骨,反将她推个仰倒,阿孟毫无防备,后脑壳咚地撞在地上。
她呆了一瞬,爬起来推倒群青:“你敢打我!”
“我们三个,难道摁不倒一个?来呀。”阿姜也扑过来,叫若蝉一起将群青压倒在地,“若蝉,来帮忙,否则回头打死你!”
被压在冰冷的地板上,群青的手像游鱼一般在数条手臂中间穿梭,抓住一条手臂一扭,生生地将若蝉推倒在阿孟身上。
两人一起栽倒,群青已爬将起来,掐着阿姜的脖子,将她叠在了若蝉身上。烛台被撞翻,蜡烛滚下来掉在了被褥里,两人也顾不上吃痛,忙尖叫着扑打火苗。
阿孟还想爬起来,却是徒劳。
她躺在凌乱的被褥间,睁大眼睛望着群青。
如利剑横在她脖子上的,是平时关窗用的铁杆。方才一切发生得太快,也不知什么时候,它握在了群青手上。
群青往日并不特别引人注意,但今夜,她身上凝聚了一股杀气,黑暗中的双眸,点缀在面无表情的脸上,如鬼魅般森然。
两息之间,群青冷静了些。
她心知不好,没有控制好情绪,这种属于刺客的身手,是不该出现在一个宫女的身上的。
“你们知道,掖庭之中宫女那么多,凭什么是我被选出来吗?”群青垂眼,拍拍阿孟的脸蛋,“你,到过掖庭?”
阿孟摇头。
没有就最好。
“身为这宫中最低贱的奴婢,掖庭里,每个人都有很多不如意要发泄出来,受不住欺辱的,早就一头撞死。能留下的,怎能没几分本事?我自幼在掖庭打架打过来的,那里谁都知道躲远一点,你们倒是胆大。”
想象一下那场景,阿孟登时牙关打颤。
阿姜还想还手,听完,脸上也浮现出了几丝恐惧,若蝉更不必说,早就悲泣起来。
“你们遵循揽月的规矩,欺到我头上,从今日起,这规矩就改了。”群青掐住阿孟的脸,“谁若再敢犯,试试掖庭的规矩。与我道歉!”
她扬起声调,三人顿时叠声道歉。
群青挪开铁杆,阿孟一阵疯狂扭曲的咳嗽。她脖子上留下了铁杆的锈痕,这看起来青青紫紫,确实吓到了其他人。
群青探过身,准备将铁杆挂回窗边,便见阿姜极速地爬行,迅速躺倒在了铁杆指着的铺位上,拉好被子,两眼乖觉地望着群青,阿孟见状,也直挺挺地躺在了她的旁边。
“……”群青掂了掂,忽然觉得这铁杆还算趁手,便放在了自己床边。
群青一拉被子躺下了。那三人敛声闭气地观察她,见她半晌没有异动,才敢闭上眼睛。
这夜格外地安静。
啜泣声幽幽地响起,若蝉细微的啜泣,打破了这份安静。
群青忍不住睁眼:“你又怎么了?”
灯下,若蝉捧着一件袖衫:“方才……你、你将我摔在烛台上,皇后娘娘赐给给良娣的袖衫烧穿了,我缝补了五日,线用完了,明日良娣定然饶不了我。”
那件金霞色大袖衫是郑知意最爱的常服之一,背后拿金线绣了孔雀,孔雀翎子脱线了,特地从尚服局要了一段金线,交给婢女补绣。谁都知道郑知意对它的看重。
群青说:“拿来我看。”
若蝉心知最终的罪责肯定会归到她一人头上,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将衣裳递来。
袖衫背后被烧出一道焦黑的裂缝。群青接过剩下的金线看了看,确如若蝉所说,只剩三根,就是全用上也不够修补。金线贵重,尚服局有定数。若再去申领,这事情便瞒不住。
何况就算是够用,拿金线补在金霞色上,也是粗陋难看。
群青拿拇指摩挲袖衫,这袖衫薄如蝉翼,是昂贵的纱罗。她对若蝉道:“我原本不想帮你。你知道我为何不想帮你吗?”
“因为刚才,你也对我动手了。被逼着动手,也是动手。”群青的声音凛冽。
若蝉的头埋得很低,低低地哽咽着。
“我可以帮软弱的人,但从来不帮不知恩的人。”群青把金线抽出来,看她一眼,“我帮你过了这关,你如何回报我?日后洒扫,我要你帮我承担一半。”
若蝉连忙点头。
“我还要你永远不背叛我,就算是被逼着也不行。”
若蝉一怔,因为难为情,脸色涨得通红。她点头时,拿袖不住地擦着眼泪。她愧疚,也惊慌,不知群青能如何帮她,都烧成那样了!
“第三件事。”金线绷在群青的两指之间。她的手指细长,拇指的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抵在在那根金线上,轻轻一抖。
若蝉只疑心自己看花了眼,那根细细的金线自中间一分为二,赫然变成更细的两根。
群青将其中一根抽出,又是一抖,如戏法一般再次一分为二,手指间的两根丝线,已是细如蚕丝。
金线的制法,是将金箔拉成极细的金丝,与数根丝线编缠在一起,做成金线。群青此举,正是将此线拆回原状。
她拿针将金丝挑出去,理好拆出来的九根丝线。剪掉烧焦的部分,娴熟地穿针引线。若蝉屏住呼吸瞧了一会儿,惊异地看向群青,像是看世外之人。
群青的乌发披在肩上,侧脸冷凝,刚下针时,手感还有些陌生,很快,便找回了那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她手下模仿着丝罗原本的纹理,密密地补上缺口。
若蝉望着袖衫,看直了眼睛,见那缺口逐渐复原,变成孔雀翎上一缕灵动的绒毛,几不敢喘气。
“第三件事。”群青将袖衫递给若蝉,“日后为我消灾祈福。”
“什、什么?”若蝉愣住。
“你不是女冠吗,应该会作法吧?”群青将那刺绣羊头香囊放在枕上。
若蝉早已忘记问她如何看出自己的身份,见她神色认真,不似玩笑,连忙行礼:“娘子信鬼神?那、那是再好不过,此物、此物是娘子的护身符,我会用尽毕生所学,日夜发愿,给娘子消灾祈福!”
群青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躺下。
身为一个朝不保夕的细作,求神拜佛也是她保命的方式。
这香囊说是护身符,也不算错。
香囊是阿娘所赠,里面装的腰带扣和两根剑穗,则是她阿爷和时玉鸣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遗物。
阿孟和阿姜竖着耳朵,安静地听了全程。听到此处,阿姜再忍不了煎熬,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从枕下摸出一锭金:“青姐,我喊你一声姐,你是有本事的,想来早晚也会知道:我和阿孟不是硬要为难你,乃是鸾仪阁的宝姝,背地里给我们银钱,托我们好好教训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