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博弈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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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商遇后,雨下,红霞从储囊中取了法宝避雨,不疾不徐走着回自家的路。
远远路过广场的中央塔楼,零落滴嗒的雨声有节奏斜打敲响金钟,除此之外她还敏锐听到其他声音,颇为熟悉。
好奇仔细看,钟下还有不断旋动练武的绑绳布鞋足,比划生风的剑声不断,似乎练剑正十分专注。
平时不会在意,如今下雨竟还有人甩剑,什么武痴心态?
她遂尽量不发出大动静走近,从半人高吊起的钟下看人。
那弟子她不认识,出招利落娴熟,左空翻挑刺出钟台断雨幕,剑滴雨水,点坠他疾旋凌波脚下,右速砍,手中剑回旋,水洒冲人英气剑横的眉上。
这人不只练剑,追求还有极快的身法,往往一招还有两三个脚下动作,完全不似大师姐…能挥剑削到其它就不动,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她认真看人动武就只有洛漪,不想晦气都不行。
男弟子似乎注意到她了,停下动作低头寻来,惊挑的剑眉抖落了雨淅,略作无措,最后僵硬把佩剑竖收放身后,向她点头:“小…小师妹?”
红霞虽是师妹,弟子见着大都得让礼三分。
他今日霉运,白天才听见同门评议小师妹仙途无望,既没灵根做修士,后又传没天赋用剑做武修…晚上便舞到了正主脸上。
他不刻意收剑还好,收了以后倒让红霞脸上些许挂不住。
她嚼了下嘴,俏笑:“师兄为什么不继续?”
“…呃…”男弟子做了个温和大哥哥的笑:“小师妹怎么在这?”
红霞熄了再聊的想法,搪塞:“赏雨…”
还说着,那人身上发出不小的咕噜一声,随后正主脸上显出难掩的尴尬难绷,没抓剑的一只手小幅度抠挠腿侧。
红霞仰头看人浅笑:“雨水比太阳天调皮,淋湿了身上总是骨碌囊囊冒水,不是师兄的水帘剑和地上湿迹,我还以为师兄是学了哪里的避雨法子。”
她把法宝学他横在身后,双手后盘着玩笑道:“师兄淋雨湿了便是湿了,要向几岁的小袁装什么风雅,我又不是师兄要嫁的姑娘。”
到底是古代,经不得戏谑。男弟子红了脸,放下剑纠正:“娶,师妹,是娶。”
她慢半拍:“我刚刚,没说姑娘娶吗?”
“看,又错了…”那人走来几步,在钟前停下,半蹲半跪与她同高度:“师妹从哪里学的话?”
“纵使我聪慧无极,也猜不着师兄此时为何在这。”
弟子低头局促笑笑:“师妹真不似普通孩童…原本只是逗留练剑,入亭躲雨,不料雨越下越大。”
他回头顾视瓢泼倾斜的雨帘,额发湿润。
于是无事的两人坐亭阶上边听雨着聊谈两句,虽然弟子劝她可先回去不必管他,她回绝了就是。
有人声的地方…多好。
然后弟子问了相同的话,试探:“小师妹心情不好?”
再怎么说,师妹也是宗内长老手心宝,光是避雨的物件都是法宝,凭空跑来和一个男子一处。
“我很好啊。”她一手在腿上支颔:“今个还去山上转了一圈,淘了些吃食。”
说着从储物囊中拿出用棕油纸四方裹住的枣糕,弟子看了一眼,迟迟没伸手。
“师兄已经辟谷了吗?”
“…尚未。”
“那师兄可抓紧时间,等你辟谷可再没机会和人一起用食民间佳肴了。”她已经掰了一半吃上了,皱眉捋牙:“嗯…好粘牙…”
弟子遂拿了一半在手上,咬了一口,捂一边牙口加入意见:“齁甜,麦芽盖过了五谷味道。”
她狡黠笑:“可我瞧着甜度适宜。”
实际看人吃瘪破防的表情有趣,心底平衡些许。
“师妹以后会一直留在宗内吗?”
“将来的事谁说得准。”
“…师妹若是得空,可去长枫古乡看看,那里虽是兽人的故乡,可随街的美食不差于人族…”
她闻言:“果真?他们会吃小孩吗?”
弟子笑:“我故乡在那,到了下山历练期时,师妹若不嫌弃,便与我一道?”
她觉有趣:“师兄可要勉励,师妹阳寿实短,说不定等着等着老成黄花,半路可焉萎在路上了。”
“…师妹这是,不同意?”
她点头:“啊,对,不做约定,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虽然我也很好奇那个地方…”
弟子沉默了一会,道:“小师妹一定听说过一年前左右来玄玉宗的贞羿仙人。”
“他便也来自长枫古乡。”
她一时激动,站起抓住人的肩膀:“什么?贞羿也来自那?”后发觉过了,离了些距离端好表情:“你是说仙人也?”
“很多地方都有编撰胡扯,可仙人本体是一只吞天巨兽的事却在古籍上记载过,也是世人多认同的事。”
他严肃道:“我甚至怀疑过,他曾是繁荣古乡里的第一代君王。”
这就有点跑偏了,那该多久远的事。
“那她……他是有王妃吗,曾经?”
还修无情道呢,不可信的典籍。
弟子思索:“…我觉得有过。”
“不懂离愁思念的人,是造不好如今以长情追思着称的满山千余张壁画女图,还有惊叹世人的红枫雨宫。”
“红枫…什么宫?”
“它本来没有名字,是后来人加称上的,因为当故宫的风口起风时,拂过千里枫园,如火红烈的枫叶会随风扬起,漫天的火雨铺满人们眼里的天空…”
他指亭外哗哗透明的雨色:“就像现在一样,像下了一场无尽无停的火雨。”
“一场盛大的红枫雨足够惊艳,无名的它竟顶替了原来有名字的兽妖之地,它长长久久滋养融入好战的妖兽心中,有传言说,火枫雨下,一切不该发生的战事都该止戈了,一切饱受离别的人们都能等到家人归来的那一天…”
弟子正说着,远远望见雨幕里缓缓行来一身素白色撑伞一人。
红霞游神:“那位君王…真是…极其奇怪的一个人。”
偏要让她平生了逃不掉的愁绪。
相隔了那么个千里千年,为什么要刀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怕是有什么心事,一个人过不好想让大家都破防一下开心开心…一定是有那个什么大病,他爱人在天之灵一定感动得哭到没有眼睛鼻子,可怜了路人,晚上再也睡不着一个好觉了…
没什么事就忘了,年岁太长,熬不过的人该怎么拥抱生活…
“大师姐?”弟子突然唤出声,慌忙起身向走近的人抱拳躬身。
她正随意双手后撑着坐,闻言微仰头看人,隔绝一层沙沙雨意闷响的白纸伞下,黑白眸色无波。
自从和她结契后,大师姐那不沾人气的雪亮色眼睛一天比一天…有人气。
比如现在,她居然从里面依稀看见了不耐烦和无语。
“看什么看,没见过活人啊。”
弟子惊讶低头看她一眼。
洛漪完全不搭理她,略看一番,落眼在男弟子身上,左手手心翻转朝上便拿出了一把伞。
弟子虽然一样不明所以,但还是战战兢兢双手接过。
红霞瞧势头不对,一手搭住他的脚下的鞋面:“师兄,你不会就这样走了吧?”
那人一时受宠若惊,左瞧一眼无言的大师姐,右低头看一眼可怜的小师妹,左右为难。
红霞急了:“你缺的是那把伞吗?不是练剑好好的吗?师兄啊师兄,路漫漫其修远,吾辈要勤勉!”
听起来小师妹似乎不想和大师姐单独在一块。
他体贴蹲下,正要说什么,冷冽的清声从两人头顶响起:“宗门弟子宵过时不在宿,你想领罚?”
那突降的冷意令地上两人雨中发寒。
红霞争辩:“下雨了,你没瞧见吗?门规自有褒贬理法,不劳大师姐惦记。”
洛漪站雨中自有一派从容,终于是看她身上,不过有鄙怨之意:“他已得法子归去却迟迟不回,此间便是一罪。”
“…你不说我不说的,谁会知道啊!”
洛漪嘴角扯动,实在算不上善意。
“……”她瘪了脸下。
事已至此,那弟子无话起身,执着伞向严苛的师姐欠身,向红霞投来歉意的眼神,撑伞便离去了。
“……”她无声对峙还站着的人,脖子僵硬着耿直。
“惦记所有人的滋味如何?”
“?”
其人怨烦:“我说了,让你管住情绪。”
这话她听着不乐意:“我又不是山里的一块石头,你在说什么不让人呼吸的瞎扯鬼话??”
洛漪嗤声:“所以短命活不久,来不及又求着长生吃丹药,不如山石来得坦率。”
“这是我能控制的吗!我就不信你凡间时候没有一点欲念,没有受过情绪挑拨!”
“……”洛漪眼里变了神色,握伞的指尖掐重,幅度不大地抖落了些许雨滴甩下白干色的阶梯上,但这也是一贯孤冷克制的大师姐最大的不冷静了。
她极冷看她 ,怒意在眼里涨浮。
后者略略收敛,别眼不看人,依旧不服理:“要论对错亏欠谁也不占理,洛漪你不必这么看我。眼下我不是神仙也不是圣贤,但这事我控制不了就是控制不了,”
典倩:小师妹,你真不恨师姐吗?
难道不是她先一步斩你灵根吗?你后来的一切都是自保而已,不要自欺欺人。
洛漪压声里步步紧逼,细数揪着她不放:“你已经消沉五天有余…”
她猛回头站进雨幕里后:“我也说了!我干涉不了!更不想见你!!”
没眼的雨浇不熄她的怒遏,不觉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袁红霞,你一定有办法令你痛苦的人得到报应,你在压制,想想吧,你是谁,你身上哪一样不是你自己的东西,将来前途不可估量,却在如今成为人人嘲笑的笑柄!
你甚至连剑都识不出好坏,岁虚长老可是在你降生那天便打造了独一无二的通心灵剑,如今也只能给你当玩具耍了。
本来听时无事,现在见到本人咄咄逼人不管人死活的样子,她便瞪红了眼气上了头,讲完话后撑开碧笙伞要走,却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
对方没有表情道:“既然你的怨恨在我,那便容易了。”
“挑拨把戏,我才不是因为你!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不等她大话连篇反驳,手上凭白被强塞一把短匕,她错愕间,比玉的白肌雪色被一手撩开,更多风光争恐爬入她惊恐的眼里。
那人不觉有异,已抵伞下来,素白伞身拢下一站一蹲的两人。
伞外白雨寥落,伞内春色漏宵。
“动手。”那人还在冲她发神经!
“我说了不是因为你!跟你没关系!!”她仓惶大叫,脸上却心虚红一阵白一阵变化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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