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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陆北真是好本事,佩服佩服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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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引上注明了少年的大致情况及远行理由,说他所在家乡发了洪涝,家和地都没了,故同家人一起来北边投奔远亲。

理由勉强说得过去,古代出远门一般是投亲,走商,流放,或者大规模迁徙等。赵珍珠看了两遍,没发现问题,这才把纸张放在少年的枕头边上,接着又刨根究底地丢出了一串问题:“不是说和家人一起吗?家人呢?你为什么受了伤?你想投奔的亲人又在哪里?”

陆北上下两片嘴皮干得快黏在了一起,却也没顾得上讨水喝,又咳了几声,他缓缓答道:“你看了我的路引,应该知道我的家乡在荆湖北辖区的江州,那里离这里大概两千公里路,我一家四口人远途跋涉,走了半个来月,我五岁的妹妹不幸染病,上吐下泻了几天,人没救回来。”

人似乎悲伤到极致,神情会异常的平静,陆北现在就顶着这种表情,让人看了格外不忍。

赵珍珠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这很可能是假的,假的,才没有动容,听他继续道:“葬了我妹妹后,我和爹娘又走了一个月,到达了营州,以为即将结束漂泊无依的日子,却不想,等待我们的是绝望。”

“在经过隔壁马山县的马山时,我们遇到了一伙灭绝人性的马贼。我爹娘为护着我,死在了马贼刀下,而我曾经和一个老猎人学过几招不知流派的招式,胡乱厮杀一通后,虽然身中数刀,但可能是我命太硬,居然成功逃了出来。”

说到这里,陆北的眼睛很自然地湿润起来,他从小到大很少哭,但哭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多难的事,想点愤怒痛苦的事就行,比如他容家被陷害通敌叛国,几乎满门抄斩的事。

歇了一下,咽了口干沫,他接着讲述:“我爹娘想投奔的是我那位早些年就过来这边讨生活的表舅姥爷,听说他在这边生活得很好,养了不少牛羊什么的,但我拖着伤去了他的家乡打听了一圈,都说他一家子搬走几年了,不知搬去了哪里。我不甘心,从隔壁县辗转打听到这个县,还是没得半点消息,而我的盘缠也尽数花完了。”

他再次苦笑,伴着眼里的泪花,看上去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我无处可去,就寻了个小树林露宿,待了一夜多,快要坚持不住时,看到了你被两个歹人追了进来,嗯,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想起了什么,他又补充一句,“我的身份户籍在逃命时丢了,只剩下了路引。”

“你表舅姥爷搬走了几年,你家几年没他消息,怎么会这般心大地决定投奔过来的?”赵珍珠冷不丁地又丢了个问题。

“相隔那么远,几年不联系有什么问题吗?”少年眼神清澈又奇怪,好像赵珍珠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似的。

赵珍珠肉肉的脸颊控制不住抽了两下,这人真他娘的会装,这表情装得多到位啊,任谁看了都禁不住要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哦,除了会装,对自己心狠,还很会编故事呢,一干当事人要么死无对证,要么不好找到,就算有人怀疑事迹不是真的,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证据来证明,没有利益可图,也不会有人费心费力去找。

如果不是编故事,罚她赵珍珠今晚梦中无痛而逝,穿回生活便利、人身安全有基本保障的现代去。

一个普通农家子,年岁不大,谁特么遇到一系列这么悲惨的事,还能讲述得这般有条理有逻辑的?

还有,普通人有财力耍得起飞刀吗?那手飞刀也不是一个不知名姓的老猎人能传授得了的?当她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古代小老百姓吗?

果然印证她一开始的猜测,心机深沉,出身不凡。

容叙非,哦不,现在叫陆北虽然没有直盯着赵珍珠,但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看出她可能不太信,干脆也不坚持单纯无害的人设,半真半假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欺骗你,我救你是有私心的,想你能收留我一阵子,我真的无处可去了。我保证养好身体后,会去挣钱还给你生活费的。”

近几年,世道越来越乱,无数没有活路的人落草为寇,马山就算以前没有马贼,现在突然蹿出来一伙也不算稀奇,还有千里跋涉,路上染病死个把人也是常事,他编的故事合情合理,一般人不会怀疑,也就是面前这个少女和一般农家女不同,理智过头,又似乎见过不少大世面、不少套路,把他看穿了一样。

其实就算有人有心怀疑,也查探不出什么,因为这份路引是真的,陆北确有其人,家乡也确实遭了洪涝,并真的举家投奔亲人去了。只不过不是投奔到这里来,籍籍无名的小老百姓,他敢担保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一家子去了哪里。

他原先在流放,随同家里的妇女及几个幼小的男丁,其余青壮年和中老壮年男人全部被斩首在菜市口。

按理说,他是容国公的嫡亲儿子,即将满十四岁,算不上幼小,但是:

一、他行三,是容国公的老来子,没上过一天战场,甚至没去过军营,读书读书不行,习武习武吃不得苦,毫无建树,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招猫逗狗,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纨绔,没有什么威胁性;

二、有几个刚正的大臣顾念着容家的功劳,尽心尽力给他求情;

三、宝座上那一位想扮演一个仁爱君主,想遏制住一些说他暴虐、残害功臣的流言蜚语。

于是,他的死罪免了,改为流放。

两千公里的路,他在出发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无论多么艰难都要活下去。可他到底低估了那一位的无耻,看他们容家本家流放的几十人历经种种刻意刁难,在接近终点时活下来了半数,居然安排了一场暗杀,企图把他们容家人赶尽杀绝。

也是,容家虽背负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九族连坐,但西北的十几万几乎战无不胜的大军是容家人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时间亲手打造出来的,里面绝大多将领和士兵心向容家,主将死了,还有主将的血脉在,而容家子子孙孙的血液里全融着领兵打仗的本事,有机会,这些将领和士兵还是会拥护容家人。

不把容家人斩草除根,他那位“好”姐夫晚上怎么能睡得安稳呢?

对的,那一位还是他的嫡亲大姐夫,他大姐贵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可惜两年前甍了,调查结果出来说是被宠妃暗害了,那位给他们家的交代就是毫不犹豫地给替自己生了一个皇子一个公主的宠妃赐下了一杯鸠酒。并且同他爹跪下痛哭,一口一声地说是自己的过错,怪他没能力护住发妻。

一国之君都抛弃尊卑跪下了,他爹能说什么?自然是原谅,并且还要宽慰他。

可笑,一次护不住还说得过去,两次护不住难道不是无心或者特意吗?

他可清楚地记得他贵为皇嫡子的小外甥死时,这位也是同样的哭诉理由,而他外甥出事离他大姐出事只相隔了不到两年。

他这个纨绔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他爹他大哥二哥不会想不明白。但是,他们依然恪守职责,全心全意地守护着边疆,只是,他至此没再见他爹娘展颜过。

他不甘心,于是他问他爹为什么要拥护这种忘恩负义、自私冷血的帝王。他爹沉默了很久,说叙非,你要记得容家人做的这一切从来不是为了皇座上的那一个,而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老百姓免于战乱,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他当时嗤之以鼻,天下生灵涂炭关他容家什么事?天下是皇帝的天下,百姓是皇帝的子民,那位自己该操心才是。家和天下,他永远选择家,没有家,什么精忠报国都是虚的。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一直都是他的准则。

但彼时他满打满算不过十二岁,容家不由他做主。于是,他开始没有目标地生活着,把书丢了,把武艺荒废了,一天比一天更纨绔,直到容家这个庞然大物轰地一声倒了。那么快,那么措手不及,那么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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