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别如斯(9)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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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年仅八岁的皇长子赵元珂伸开双臂,护在满身是血的舅父李芝林面前,看向骑着高头大马的皇帝,满眼的不敢置信,“父皇!小舅舅平叛有功,大舅...李沐恩之祸罪不及他,父皇!你答应过母后不会株连的!”
赵怡晟神色尚有些慈和,指教道,“元珂,身为皇长子,今日之祸当让你明白外戚过强的后果,若不趁此次诛灭李氏,往后不止父皇,即使将来你继位,李芝林始终是个祸患!”
赵元珂思来想去又是惧怕又是焦急,咬咬牙,坚定道,“父皇真相信纸里包得住火么?若今日之事传扬出去,诛杀功臣自毁城墙,父皇这些帝王心术当真以为没有人能明白么?到时还有何人肯真正效忠朝廷效忠父皇?!父皇可想过后果?!”
小孩子声脆,这话说的清晰朗然,掷地有声,字字如利刃划在赵怡晟脸上。他心中生怒,看着这忤逆儿,不再纯是父亲看儿子的眼神,更带了几分帝王审视的意味。
“事实已然如此,我若放过李芝林,他怕是更不能安存,如何保证他日后不会祸心暗藏?”
到底是小孩子,听了皇帝这话赵元珂松了口气,他心想,这话该是意味着皇帝已打算放过李芝林,却寻不到日后的两全之法。于是他想了想,道,“舅父忠义,日后只要父皇远佞臣,做到赏罚有度,不对功臣过分苛责令人心寒,我相信舅父为了母后为了我为了大周安宁,定会恪守本分以德报恩的。”
皇帝眯起双眼,“令人心寒?你莫非是指责父皇不配称明君?”
赵元珂鼓起勇气道,“...忠言逆耳,父皇莫怪。父皇静心想一想,莫非此次李沐恩之祸父皇一点责任也无?父皇听信左溢等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之言,不但软禁亲弟,更将皇城内外兵权交给这些人,令他们肆无忌惮行凶作恶。李家军在西南抗南陈有功,回朝后父皇却罚不赏,还派左溢接管李家军,任他在军中任意辱杀功臣,这...这...”
“哦?莫非此次叛乱你认为错在父皇?”
赵怡晟的声音森冷,赵元珂却无所觉。
“这...儿臣不敢说父皇有错,但若父皇明辨是非,当...当不至有此祸乱。”
赵怡晟听罢,雷霆之怒几乎要破顶而出,他冷哼一声,握剑的手竟上抬许寸,也不知是动了怎样的心思。
恼怒憎愤中,电光火石间,赵元珂方才一番话又重入他耳中——
“纸里包不住火。”
“舅父为了母后为了我为了大周安宁,定会恪守本分以德报恩的。”
...
报恩?
赵怡晟心中一凛,今次过后,李芝林会报谁的恩?是他还是赵元珂?
他眯眼打量赵元珂,这孩子分明像极了李氏一门,心也向着李氏,经此一役再收了李芝林为心腹,那...只怕才是真正养虎为患...
有些心思一旦生了,转眼便可侵吞他念。
弓弩齐发时,他明知道那孩子不会躲开,但他调转马头,未喝令阻止。
之后,李芝林被追封侯爵,皇长子赐谥号“孝义皇太子”,帝后哀恸。如此悄无声息,如此顺理成章。
然,他到底未料到,那日弓弩手背后的灌木丛中,仍有一双耳一对眼将这些一幕不落尽数知悉了。
灌木矮小,藏不得人,但六七岁的孩子却可以。
芷歆蹲在其间,灌木将她的身形完全隐蔽。本来听得李沐恩战败被杀,她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只道危险已过,便迫不及待趁乳母不备溜出来寻父皇和兄长,岂料阴差阳错,竟被这惊变骇得肝胆俱裂。
古有两岁孩童被狸猫所惊而夭折,幼童脆弱易折,哪里比得常人耐蹉跎。那灌木之地潮湿,加之惊吓过度,等被人寻到时,芷歆已是高烧不退。
触到她身子,她便是一惊,本能的不肯被抱离灌木丛。听到耳边呼唤,她才颤抖着睁开昏迷的双眼,泣道,“景娘娘...”
当日还是贵妃的景后悲喜交加,就要唤人来。却被那双小手急躁的胡乱掩住口。
她一惊,凑近芷歆惊惧混叠的脸,只听她气若游丝道,“是父皇,是父皇杀了哥哥,是父皇杀了哥哥。”
她在灌木丛中一夜惶惶不安,不敢回营不敢挪动,终是高烧昏迷。然而,大幸,寻到她的是景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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