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找个趣事做 (第2/2页)
今天,宋江按照我的指导,来到浔阳楼,独自一个,一杯两盏,倚阑畅饮,不觉沉醉。也许他会猛然想到:“自己一介学吏,结识了不少江湖好汉,虽留得一个虚名,目今三旬之上,名又不成,功又不就,倒被刺配江州。家中父兄,如何得见?”不觉酒上头来,愁上心来,临风触目,潸然泪下,感恨伤怀,梗骨在喉。不是想一吐为快,而是文人的老毛病犯了。就开始做文人该做的事。找酒家小二借笔砚来,先在白粉壁上做了一首《西江月》: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又饮数杯酒,酒劲再上来,又笑又跳的,之后再拿起笔来,去那《西江月》后,再写下四句诗: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能写出这样的好诗,看样子郓城县押司不是浪得虚名。他又怕别人不知道这么好的诗是谁写的,又去后面大书五字道:“郓城宋江作。”
算是签字赠诗。签字,但不要钱。
我就喜欢宋老二这样的文人:给自己挖坑,要做就做成全套的。不然,怎么埋自己?难道还要等别人给你代劳,再深挖几撅头,你才下去?
这边宋老二刚创作完,才刚签完大名,墨迹都还没干。那边无为军黄通判早已等不及了。作者尚未离开作案现场,读者黄文炳先生早已拿出纸笔,开始抄写反诗。抄完了,还去了其他几面墙壁上看了看,看再有无“漏网之诗”。然后狂笑几声,一刻也不想停留了,拿着罪证,上江州知府蔡九处告发去。
这位无为军城里的黄文炳是个“胜如己者害之,不如己者弄之,专在乡里害人”的龌龊小人。而这蔡九知府是当朝蔡太师的儿子,黄文炳时常提上礼物,过江来谒访蔡九知府,指望他能引荐出职,升官发财。因此,两人非常熟悉,就像脚和鞋的关系,味道相投。蔡知府接到黄文炳的报告,喜不自禁,随即派得力人手戴宗立即抓捕宋江,拟以谋反罪上报问斩。
于是,高参戴宗利用职务之便见到了宋江,建议宋江先装个疯,再吃些屎,以逃过杀头之罪。既然宋江已经吃屎了,蔡九知府自然判断他是真疯了,不以死罪论处。
但黄通判文炳先生不甘心。这么大的戏就这样匆匆收场了,这戏台岂不是白搭了?这通天大功岂不是白立了?所以,他不甘心。就撺掇蔡知府进一步调查宋江:如果是之前就发疯的,就是“真疯”;如果是最近才发疯的,必是“诈疯”。蔡知府一调查,果然是最近才发疯的,大怒,命令牢子狱卒“把宋江捆翻,一连打上五十下;打得宋江一佛出世,二佛涅盘,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文人嘛,就这点能耐,几鞭子下去,等不到法官审问,宋江就把什么都说了,连阎婆惜给他戴的那顶的绿油油的帽子也供出来了。
屎就这样白吃了,宋江还是不可逆转地被判了斩立决。
我心里想,但愿宋大哥能提前出局,梁山好汉们就少死一批人。死他一个人,换活多条命,他这“英雄的一生”也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