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第2/2页)
风吹过,不远处的树木被吹得吱吱作响,几片桃花瓣被吹落下来,静静地躺在许知意的发髻。
此话落地,柳正楠面上的笑容僵了片刻,旋即又恢复原状。
目光落在许知意的发髻,伸手探去,似是想替她拂去头上的花瓣,声音亦是温和。
“都是一家人,知意何须计较……”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个凉薄的声音横空插进:“柳正楠,你没听见吗?我夫人不喜欢,以后别再这样叫。”
苏珩面无表情地又往他心口补了一刀:“你夫人不介意,我可是介意得很。”
话落,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在快要挨上许知意肩膀的地方停了下来。
许知意觉察苏珩的凑近,下意识地看向他。
只见苏珩沉默地盯着自己,忽然伸出了手。
日光给他的瞳孔染上一片金黄,清清淡淡,深深浅浅。
许知意一惊。
下一刻,修长的手指便落在她发髻间的桃花瓣上。
轻轻拂了拂,扬起一阵风,花瓣慢悠悠地旋落到了桌上。
许知意亦是盯着他。
一瞬间,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响亮得让她无法忽略。
这一刻,不是风动,是心动。
柳正楠唇角微抽,见氛围不太对劲,也不想落于下风,心中有了计较。
果断转了擅长的话题,想着讥讽苏珩一番:“明年就春闱了,不知小侯爷有何打算?”
他当然有所耳闻苏珩的流言,大字不识几个的人,能和他比?
当即决定用最擅长的东西来打压这个同为许府姑爷的人。
如今样貌身段怕是只差那么一点儿,可才学是公认的一等一的好。
众人都认为他定是来年金榜题名的状元郎。
到时候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而苏珩却只能望尘莫及,卑微地俯首在地,向上仰望着他。
许知意愣了愣,对这个话题有了几分兴趣。
不过问出这话的人还真是居心叵测!
怎么能让苏珩去回答这种问题,这不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巴吗?
许知意不经意间看向苏珩的脸色,纵使不悦,神情也是淡淡的,叫人无法捉摸。
自从嫁入侯府,确实未曾见过苏珩读书,也未曾见过他习字。
难道真如传言那般大字不识几个?
苏珩闻言,反而笑了。
“哦?干君何事?”随手倒了一杯茶,抿了抿后漫不经心地道,“不过看你有空闲在这里说三道四,想来功课是做得很好?”
悦耳的声音宛如一块小石子没入到一方池塘,溅起了几束飞跃的水花。
柳正楠瞥见苏珩云淡风轻的模样,一张趾高气昂的脸逐渐垮了下来。
心里暗暗哂笑:如此牙尖嘴利又有何用,怕不是不想当众出丑才这般说辞。
思及此,顺着话头说下去,想着借此言再激千层浪。
“在下的功课如何,就不劳小侯爷费心。我只是在想,若是你需要传道授业解惑,那定当在所不辞。”
苏珩笑了笑:“我这庙子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柳正楠嗤道:“小侯爷就莫要充一时脸面了,踏踏实实应考才是硬道理。”
说得好听又如何,还不是井底之蛙一个。若不是有爵位,能走多远?
苏珩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柳正楠却没打算放弃继续羞辱苏珩的机会。
笑着将落在面前的桃花瓣捡了起来,一边欣赏一边轻蔑地说:“若名落孙山也无妨,待我考取功名,定会好好提携你。”
许素素眉开眼笑地拍着马屁:“夫君确实满腹才学,他日定能高中。届时小侯爷多少能沾点光的。”
苏珩目光落在柳正楠指尖的粉红花瓣,暖黄的瞳孔慢慢渡上一层冷淡:“我是不是该预祝你金榜题名?”
柳正楠假装谦虚地摆了摆手,低调地笑着回:“不敢当,不敢当。”
苏珩挑眉看向他,忽而唇角一勾,扬起衣袖,一气呵成地将躺在桌面上的众多花瓣拂落在地,语气更是充满打趣。
“有何不敢的?”
“我还从未见过如此蠢笨之人,明目张胆地炫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本事。若他日做不到,可不就是将笑谈亲手送到旁人的口里。”
这话怼得柳正楠一时哑口无言,脸上温和的笑意渐渐散去。
见氛围愈加不善,再者仕途还没稳固。
若多与人结怨,势必会影响将来的官途,只得虚情假意地开口。
“恕在下太狂浪。今日相识一场,小侯爷不妨一起喝一杯,一醉泯恩仇。”
苏珩云淡风轻的神情仿佛春日里料峭的寒意,刮得许知意时而锥心,时而刺骨。
她无法看透他内心所想,自然也无法得知他听见此番不善的言语心底会是什么滋味。
原先还以为柳正楠是正人君子。
毕竟六岁能赋诗,八岁能作画,学识文采岂非寻常之人可比,自当有不世之才才是。
却不曾想,今日一见,倒大失所望了。
世人皆知苏珩肚里并无半点墨水,可都不敢放肆地在他面前舞文弄墨。
今日柳正楠明显是有备而来,频频打击苏珩的七寸。
一瞬间对此人全无好感,更不想与之起无谓的口舌之争。
许知意怔怔地望了苏珩好长一段时间,才下定决心,果断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苏珩放在桌案上的手,示意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苏珩感觉有人在一下一下地戳着他的手臂,便疑惑地对上许知意的目光。
她这是想要他拉她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