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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老太公营造金盆湾 (第2/2页)

“好说,好说。”樵夫手指河流,春风满面地说,“此河就是太水,源于太山,早先不曾流经这里。要知端的,也有一段故事:七年前,从山东迁来数户人家,听说乃孙武子的后人,掌家太公,极有胆识,见此水被松岗岭所阻,绕了一个大湾,便拿出资财,招募入手,用三年时间掘岭筑堰,使河流改道,造出千顷良田,谓之金盆湾。此事轰动四方,也曾得到朝廷褒奖,扬名天下。你既是游方道人,自然就不知此中详情。”

“原来如此。”孙鸿儒闻言大喜,肚内暗暗夸赞老父几声,遂问道,“那个孙太公就住在金盆湾?”

“那是自然。”樵夫把嘴一撇,神情庄重地说,“偌大基业由他老人家一手缔造,外人还能抢去。”

“你的话,勾起人的好奇之心,实想见那孙太公一面,就不知河水深浅,能淌过否?”

“水流缓慢,河底平实,最深处仅与腰齐,自然淌得过去。不过,你却用不着涉水过河,弄湿衣衫,终归不便。”说到这里,稍一停顿,手指着他来的方向说,“此去二里许,有一浮桥,平稳结实,好走得很。附近人家要不是有十分火急之事,皆绕道过桥,极少涉水。”

“多谢指教。”

“举手之劳,何须挂齿。”

作别樵夫,徐徐前行。走不多远,身后传来樵夫粗犷的歌声:

“饿了吃松柏籽呀,

渴了口饮清泉。

吹一口噗噜噜祥云上站,

师父与我把道传······”

转过一个山头,眼前豁然开朗,河面变得宽阔,约有十丈之遥,水就像静止似的,了无声息。山路尽头,横跨一座木桥,一溜排七个桥桩亦是木头搭设,呈人字型,上面并排架着三根圆木,径逾二尺,用粗壮的藤条缠绕捆绑,果真是平稳结实!

遥看对面,阡陌纵横,皆是良田沃土,庄稼茂密。远处绿柳荫中,杂花环绕,现出一处庄院,青堂瓦舍,蔚为壮观。鸡鸣犬吠,童言妇语,牧歌野曲,声声入耳。令人眼界大开,耳目一新:

分明是世外桃源,

不愧为人间仙境!

孙鸿儒赞叹几声,举步上桥,行至正中,低头一看,河水清澈透亮,游鱼往来穿梭。一阵微风吹过,水面泛起波纹,形似柳叶,更像鱼鳞,令人眼花缭乱,只觉桥在游走,身子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心生惧意,再也不敢举步,忙屈膝下蹲,手扯葛藤,闭合双眼,却才踏实。静等片刻,慢慢起身,将目光投向远方,尽量避开水面,一步一顿,好不容易过了浮桥。

村口有一个打谷场,一群孩童正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孩童们天真无邪的游戏,勾起孙鸿儒童年的记忆,忍不住走到近前,停住脚步,饶有兴味地观看起来:

只见二十几个小童手拉手组成一个圆圈,三个装老鼠的在他们手臂下钻出窜进,灵活滑溜,装猫的每每扑空,累得他气喘吁吁,终难捕到猎物。场上发出阵阵惊叫声、呼喝声,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当猫的毕竟是个大孩子,心眼活络,心生一计,故意装出疲累的样子,蹲在场心,无精打采地瞅着对面的两只小老鼠。那两只老鼠如临大敌,全神戒备,伏在孩童手臂下探头探脑,随时准备逃逸。那猫不经意的用眼睛余光一扫,发现背后的那只小老鼠亦蹲在那里,手扯着身旁孩童的裤脚,看着对面的同伴,警戒心稍懈。那猫灵机一动,使个声东击西之法,身子后移,作势欲扑,就在对面老鼠准备逃逸之时,他却转身腾挪,饿虎抢食般扑向身后那只老鼠,待他反应过来转身欲逃时,却是为时已晚,裤腿却被猫给抓住,横拽竖曳拖进圈心,场上立时爆发出一阵喧天欢叫······

“玩够了没有?”

远处传来一声叱喝,孩子们真如老鼠听见猫叫,立时作鸟兽散。孙鸿儒大奇,循声望去,只见场边站着一人,四十左右年纪,书生打扮,手执一柄薄篾片,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便紧走几步,上前问道:“先生乃当地教授?”

那人用篾片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左掌心,神态悠闲地说:“什么教授不教授的,充其量就是个孩子王,受孙太公所托,训佑这些小猴子。”

“他家有恁多孩子?”

“他家那有这么多的孩子。”那人笑道,“这个孙太公,可不是一个普通财主,当真有趣得很。”

“愿闻其详。”

“这个吗——”那人上下打量了孙鸿儒一遍,沉吟片刻说,“看你是一个游方全真,见过世面的人,咱就长话短说。这个孙太公,为人慈善,平素重的是名,轻的是利。自打营造起金盆湾,便立下规矩,方圆十里之内所有六十岁老人,按月支付养老钱粮;兴办义学,十岁以下孩童,免费训佑,连书本饭食笔墨纸砚等等皆无偿供给。你说,天底下有这样的痴人吗?”

“诚如足下所言,当真有趣得很。”

“就是嘛——”那人转过话头说,“他还乐善好施,你自当登门讨个造化。”

“他家住在——”

“村子正中,悬有匾额的就是。”那人截住话头,拱手道“我还得去管教那些顽童,失陪了。”

“多谢指教。”

拱手作别,那人便度着方步,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此刻,孙鸿儒心乱如麻,喜忧参半:喜得是老父能有如此大的作为,令后人扬眉吐气;忧的自己面目全非,身份诡异,父子相会却如何结局。“罢罢罢,只能随机应变,走一步算一步了。”待那人去的远了,却才重振衣衫,鼓足勇气,迈开大步,朝村中走去。

庄院修建的极为齐整:房舍皆为新建,坐北朝南,一字儿排着五溜。中间道路宽敞,能并排行走两辆马车,青石铺就,干净整洁。两旁是宽约三尺的长长花圃,竹篱围栏,遍植奇花异草,五颜六色,蔚为壮观。显见是高人布局,精心设计,统一筹建。孙鸿儒神情大块,且行且喜,不觉来到自家门首,闪目一看,果是高门大户,不同凡响!但见:

门楼高耸,飞檐斗拱,精装淡彩,构思新奇。院墙粉白,高有八尺,上覆青瓦,古朴大方。赤色廊柱,粗可合围;朱红大门,严丝合缝,两面各有三十六颗泡钉,茶盏般大小,狮吞口门环,黄铜打造,金光闪闪,晃人眼目。门头高悬巨匾,红底金字,上书“造福乡里”,题款为郡守**,显见是官府所赐。门前一对石狮子,不怒自威,傲视来客。真乃是——

分明王侯将相府,

岂是寻常百姓家。

孙鸿儒逡巡良久,见无人出入,便趋步上前,轻叩门环,只听“吱哑”一声,右侧门扇一动,门缝中挤出一个脑袋,乜斜着眼问道:“作甚?”

“太公在家吗?”

“找他何事?”

“我乃游方道人,闻他乐善好施,特来讨杯茶喝。”

“稍等,容我通禀一声再处。”那人缩回脑袋,复将大门合严,只听沓沓杂杂的岁步声渐渐远去。

俄顷,那人打开大门,满脸堆笑道:“仙长好运气,太公正想找人闲话,你便送上门来。难得他老人家好心情,亲自接你来了。”

“小孩子家贫嘴什么?”孙鸿儒未及搭腔,就听院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近日眼皮老跳,灯花繁旺,不想今日贵客光临。道长却在那里?”

——不是日思夜想的严父却是谁个?孙鸿儒立时心跳加快,浑身燥热,鼻子发酸,眼眶发红,泪水便要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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