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童谣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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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王頠又答应一声,抽出信件,用刀子挑碎信检上的封泥,解掉绳束,拆开双鲤,把夹裹在里面的信纸递向父亲。[双鲤,中古时代对信封的称呼。秦汉时,信封最初是由两片木头组成,夹住里面的帛书或木椟,外面用绳捆束,再用泥封,盖上写信人的印章,以防止信的内容被人偷窥。因为木片形状做的像一对鲤鱼,所以称为双鲤,同时,也有用另一张纸将折叠好的信纸包裹,然后夹在双鲤之中的情况,包裹的方式有斜绕裹(纸裁成长条状,绕裹在信纸外面)和四面裹(纸包裹后呈#或x形状),到后来包裹的纸取代了木片,上面仍画上鲤鱼图形,最终演变成我们现在的信封。]
王僧辩展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把信返给王頠。
王頠一边看、一边道:“‘可怜巴马子,一日行千里。不见马上郎,但见黄尘起。黄尘污人衣,皂荚相料理。’奇怪啊!这歌,阿儿本来以为只有京城附近在唱,没想到临湘的孩子也唱啊!”
王僧辩冷哼一声:“童谣图谶这样的事,你大兄也信?!分明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编造,到处传播,目的是想离间王陈两家,引起梁国内乱,他们就好趁虚而入。”
“他们,他们指的是谁?齐国?”王頠问。
“老夫迎立他们的傀儡,是顾及江南疲蔽,经不起战事。高洋以为送来个年长之君,就可以操控老夫,操控梁国内政,做梦——!贞阳侯哪有资格继承帝位,寒山惨败沦为俘虏、惹人耻笑,居然有脸回来当皇帝,就凭他想和老夫抗衡,简直痴人做梦!”王僧辩道。
“这童谣究竟是不是齐人编造的,也仅仅是猜测。大兄说的也不无道理,童谣图谶不可盲信,也不可不信,父亲还记得,侯景叛乱前,京城儿童传唱‘青丝白马寿阳来’,结果一语成谶。大兄提醒,父亲出自荆湘,现任大司马,“巴马子”指的是父亲,而“黄尘起”的“尘”通“陈”,说的是陈氏起兵要做皇帝,江左还有哪个陈氏,不就是指司空么?”王頠道:“父亲即便不同意大兄所说,也当防备着他。我们的将帅大多布署在外边州郡,京城守卫反而空虚,父亲跟前没有猛将,而陈司空兵力集中在京口,若是他突然袭击,一日一夜便能抵达京城,不可不防啊!”
王僧辩站起身,背着手在大殿内来回踱步,半晌停住道:“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大同年间有首童谣‘莫匆匆,且宽公,谁当作天子,草覆车边已。’差点害死鄱阳王,亏得高祖以前朝之事为戒,绝不伤害骨肉至亲,否则鄱阳王早已人头落地,即便如高祖这般宽厚,仍对鄱阳王心存介蒂,以至鄱阳王终生不得重用,侯景叛乱前,鄱阳王连封密奏举报侯景有谋反意图,高祖也不信他。又有童谣云‘鸟山出天子’,结果高祖诏令悉凿江左以鸟命名之山。再有童谣云‘天子之居在三馀’,高祖在馀干、馀杭、馀姚为禳厌之法,驱邪避灾。可是高祖最后却是死于侯景之手,这些童谣未见一个验证。所谓一语成谶,不过是巧合,何况歌词说的模棱两可,都是后人添油加醋、附会穿凿,不可信啊!”[鄱阳王,指萧衍的弟弟萧恢之子萧范。]
“为父相信司空的为人,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事。当初我与他在白茅洲会师,共讨侯景,也曾怀疑过他会起异心,司空与我推心置腹、彻夜长谈,听我提及军中缺粮,二话不说,立刻拿出三十万石粮食周济我西路军,三十万石,这几乎是司空的所有积蓄。平定侯景,司空居功至伟,但我却没有派给他驻军休息的地方,又急命他去追击侯景余部,他二话不说,还把妻儿都托付与我,自己连夜领兵离京,后来我命他镇守京口,他亦无怨无悔,长期驻扎在京口,不敢懈怠。我奉世祖之命讨伐广州陆纳的叛乱,命他代镇建康,我征讨刚结束,他立刻来信请求我回建康主持政务,自己带兵退回京口。我向他提出联姻,司空一口答应,婚事一切安排俱听从我的意思。陈蒨在吴兴深得民心,我担心他将来树大根深、难以牵制,密奏世祖下诏把陈蒨从吴兴调往京口,司空也无异议。我改立贞阳侯,他虽多次来信反对,但贞阳侯即帝位当天,他就向朝廷递交贺表。司空对我事事遵从,我相信他对我不会有二心。相比司空,我反而不放心王琳,他手下那帮江湖大盗,哪有什么信义可言,安排你大兄跟从他,就是为了监视他。”
“可是父亲……”王頠还想劝言。
王僧辩打断道:“强秦之所以不敢伐赵,是顾忌廉蔺之交的缘故,现在我与司空的关系就是如此,高洋和宇文黑獭才不敢进犯。我与司空歃血为盟,发誓‘同心共事、不相欺负,若有违戾,明神殛之。’司空为人诚信,从不违诺,况且,我在他的军队里遍插耳目,只要司空调动军队,我隔天便能知晓,所以我儿不必担忧,等舜华嫁入我家,有司空嫡女为质,我们更可放心了!”
“可是婚事还要等两年,世事难料,即便司空现在不会反,难保将来不会反,我们不可不防。”王頠言辞激烈,跪下大呼:“父亲,您不能大意啊!”
王僧辩吸了口凉气,默然沉思,良久点了点头:“我儿说的在理,这样吧,先想办法调走陈蒨,再找理由把司空嫡女接进京城,我马上去信给杜龛,让他看紧长城地面,有陈氏族人在我们手里,量陈霸先不敢起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