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带吴钩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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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钓着行踪不明的晋王,皇帝还未对赵怀铛和晋王妃下什么指示,仅仅剥夺了赵怀铛的封号爵位,幽禁府中,遣散奴仆,唯留了几个老妈子和贴身奴婢,一应供给同七品官。
那日晋王府如何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如今便有多凄凉惨淡,更胜当时遭圣人疑心之时。
辅国将军宋征义同晋王出逃,妻儿被捕狱中,长子事发时便在晋王府大骂父亲奸佞,触柱身亡,在场皆惊,感叹如此忠义直臣,如何生在了这样的人家。幼子日日垂泪,闻者为悲伤。
明容对宋公子不熟悉,只远远见过几次,从怀铛的口里知道,那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忠良和善,一腔报国之志。
那张白皙清秀的面庞糊满了殷红的鲜血和脑浆,沿着柱子缓缓滑落,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脸上,死不瞑目的双眼定定地望着她,让她心里何等震颤。
赵怀铛当时便疯了,并非如太后那般痴狂,只是歇斯底里,揪住晋王要他给个说法,而晋王犹自指挥着部下,牢牢控制赴宴的天子群臣,不顾女儿在一旁哭嚎。
他应当是爱护她的。明容心想。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要取至高权力,就要舍掉旁的。
明容后来常常梦中惊醒,忘不了那张破碎的面目,和一身喜服面色苍白的赵怀铛。
她犹记得初见时,赵怀铛骄矜自傲的模样,晋王妃不好生养,只她一个孩子,多少荣宠全给了她,怀铛不爱琴棋,但爱书画,文章恣意华美,善摹汉赋,全是锦绣丛中养出来的模样。
而晋王若再不能翻盘,赵怀铛过去的荣华便如绮梦付之东流了。可若是晋王能翻盘,她怕也再不能原谅自己的父亲。
更何况徐家满门忠良,明容怎会让晋王断了自家的活路。
程夫人这几日也并不好过,程家祖宅在苏州,兵乱一起并不知何时会殃及自家,终日惶惶不安,时不时要去日和坊,跟程老太太待一会儿说说话,回来时才见面色稍霁。
按程夫人的话说,徐照朴若哪日战死,她抚养儿女,也是一样过活,或是儿子俱殒,她不过伤心到极处也一死了之,可若程家没了,她是没了根了,死了也是孤魂野鬼,找不到归处。
程淑婉也日日胆战心惊,问到明容在府里,必然要来忠勇侯府找她,或约她过府一叙,两手捏着帕子不住地问,“若苏州城破,祖父母当如何?我当如何?”
明容不知道,只能轻抚她的脊背。
一日明容去十王宅拜访赵叔慈,他如今因功获封宁王,然而国有战事,国库全拿去紧着前线和百姓的食粮,故而赏赐不比赵叔元当时,不过他本不十分惦记这些,请了一群狐朋狗友吹拉弹唱了一天,多少快哉。
那日各显身手,让晋王跌了好大一个跟头的戏班子如今正养在他府里,皇帝问他是从何得知晋王反心,赵叔慈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神通广大,皇帝笑了笑,不置可否,转手便给了他这个一拖再拖的封王。
明容想让赵叔慈使些手段,让她去看看怀铛。毕竟他虽不爱掺和,全交给府里长史,但晋王府每日巡逻的官兵,确实交由他管辖。
谁知赵叔慈摇摇头:“你若去看了,她死得更快。”
明容略有些惊讶,转念一想也觉得赵叔慈此话有理,并非皇帝容不得赵怀铛,只是她那样骄傲,如何忍得了在故友面前失魂落魄。
赵叔慈喝了口茶,他自从在明容那里得了清淡的茶饮,也渐渐有样学样起来:“你可记得赵怀玖?”
明容思索了许久,才想起来这是穆王的女儿,难为赵叔慈还记得。她点点头。
“若天佑王师,赵怀铛也将落得个罚没教坊,并不比如今好过,她整日头顶悬着铡刀呢,别去找不痛快了。你们从前是姐妹,固然你没有错,可怕也做不成姐妹了。”
一人乍富,或许有同席之谊可续,可一人落难,便今非昔比了。她已从雁行身上吃到了苦头,如何还不明白赵叔慈言外之意?
八月底,北方传来战报,契赫勒大举进攻,被渠国公父子压制在边境,僵持不下。
明容正在紫宸殿替皇帝把随地铺开的奏折整理成几箩,裴尚书时不时看她一眼,然后继续禀报。
她听得心里绞痛,皇帝本不觉得能拖住契赫勒的野心多久,只要能让梁军来得及反应,但一时半刻,便也足够了。
裴尚书走后,皇帝瞧了她半晌,忽然道:“近日有御史在朝中进言,说朕久留你在殿中,窥听朝政,实为不妥。”
想也不必想,为首的是平昌伯大房媳妇的老子。
明容蹲在地上捡奏折,一本一本揣在怀里,许久,才跪坐在地,直起上半身,把怀里的奏折放在桌案上。
然后抬头看向皇帝:“圣人留我在这里,便是觉得无有不妥,御史难免有心眼儿小的,何必同他们计较呢?”
皇帝哈哈大笑:“你是姑娘家,不曾出入朝堂,不知道他们言官的厉害,连你阿爷都不堪其扰,每每有御史朝他喷唾沫星子,他刀枪不避的人,都要躲开五里地。”
“言官必要不顾权势,直言进谏,才是大梁之幸,圣人之幸,然而难免有浑水摸鱼者,恪守成规,或唯恐天下不乱。”
她把奏折根据时间地区和紧迫程度码成几摞,道:“长安粮食不足以自给,南方动乱圣人又降了农税,可依妾之见,灾祸年代廉政难上行下效,贪腐则日渐成风,朝廷降了税赋,地方上却假借用兵多征,贫者卖儿鬻女不足以济困,从前灵州如此,如今南方想必更甚。”
尤其这几年渐渐开发海外商贸,南方商业兴起,种地的人少了,承平日久,也多烟花娇养,抵抗灾年的能力不比当年了。
“有时间管着妾的事情,圣人不如放他们去体察民情。”
皇帝抚掌而笑,直指着她说,“人精,实在是人精!”
平昌伯的这位亲家虽说朝政上常与徐照朴吃对,但从前当钦差大臣时也有铁腕着称,还有一口铁齿铜牙,直给地方上放了个铁人过去,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一粒贪来的粮也别想留在府库里,全给他老人家搜刮去了。
七月,刚刚走马上任的朝廷钦差顶着炎炎烈日和满头的大汗,朝皇帝三跪九叩,低头拿袖子擦汗之际,看见昭阳县主站在皇帝身后笑盈盈的,顿时觉得嗓子眼被一股气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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