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一日看尽长安花 (第2/2页)
“会很冷吗?”她问。
“一开始还好,再后面积雪太深,风又大,人都窝在帐子里没法出去。你嫁过去可要受苦了。”
“反正我后悔也来不及了。”明容一笑,“你能过,雁行也能过,我当然也行。”
“我……父汗年纪一年年上来了,他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只希望族人的日子过好,多亏了他,如今也不似先辈那般风餐露宿,冬天也没那么难过了。我一定会壮大峪伦部,到时候整个草原都会是我的,天将将你锦衣玉食养大,我不会带你吃苦。”
他停下脚步,捧起明容的脸颊,郑重地说道。
明容叹了口气,抬手抚上他的双手。
“我都陪你,但你一定要平安,此去相隔万里,两地都不太平,你切莫轻举妄动。”
“好。”他笑了笑,牵起明容的手向前走,“你可得再吃得胖些,峪伦部的风大起来,能把你吹跑。”
“你会拉住我的,不是吗?”
“是。”
“雁行和陈大哥的事儿,他们打算怎么说?”明容问道,“这事儿还得禀告圣人吧?”
奥古孜点了点头:“陈远已去信报知他父母,他俩准备等一切安定下来,便让我父汗上书大皇帝。”
“那以后雁行便是梁人了。”
“是峪伦部的人还是梁人,都无所谓,她过得好就行。”
“你是一点儿也不计较。”明容拍了拍他的胳膊。
奥古孜看了她一眼,耸了耸肩膀:“这有什么可计较的,虚头巴脑的东西想多了有什么用。”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
雁行拉着陈远追上来,当着明容的面陈远总有些不好意思,八尺男儿扭扭捏捏的。
“陈大哥,你不必顾虑我,虽说你在阿爷营里,可我的命当年也是你救下的,说来还得我尊你为恩人,别这么见外了,咱们以后呀也是一家人。”
明容拽了拽雁行的袖子,雁行赶紧道:“是啊是啊,你们以后,用大梁的话说,那是什么……什么‘连襟’呢!”
陈远“噗”的一下笑出来,朝明容微微颔首,低头看向雁行:“错了,不是连襟。”
“不是连襟啊……”雁行挠挠头,笑得眯起了眼,“那反正也沾亲带故的了。”
四人踩在草地上,一路沿着曲江而行,沿路也有两三游人结伴而行,不过皆不相熟,也互不打扰。
到了正午,程家私塾上午的课散了,光舻把书卷放在一边,站起来理了理衣摆,上前走到程老太爷身旁躬身行礼。
丧子之痛后,程老太爷苍老了许多,原前花白的头发如今几乎已白了所有,身形也消瘦下去许多,年前又生了一场病,虽然只是小病,可老人家说感觉身子骨明显不如从前了,话说多了总得喘一会儿。
“外祖父,在巡和在进的功课,今天还要孙儿帮着看吗?”
程老太爷摇摇头:“不必了,这些天辛苦你了,得照看你那两个不叫人省心的表弟。今日你两个王舅母要过来,一会儿你也出去见见人。”
“都是孙儿应该做的。”
程老太太一向体弱,两个王舅妈便常来照看,说来跑得比程夫人还勤快,柳氏又不擅理家,她们二人多有帮衬。
徐光舻先去洗翠局,舅妈们在陪程老太太说话,光舻与长辈见礼后,便起身告退,回到后院里临水的亭子里与表弟们一同用午膳,大王舅妈还支起程老太太屋子的窗户,往这里瞧了一眼。
程在巡和程在进二人志不在学问,时常要去徐家门口堵光舟,要跟着去军营里玩,光舟若是不同意,两个人便要死乞白赖一番,在进仗着年纪小,还要满地打滚。
当然,结局自然是两个人被徐光舟同志骑在马上一胳膊夹一个,然后丢回程家,末了还要被程老太爷打一顿手板。
程老太太从前并不阻拦儿子参军,甚至觉得行军打仗受些伤吃些苦都是应该的,但自从程皓真正战死沙场后,她便特别紧张孙子们靠近刀枪剑戟,嘴上说着男儿建功立业是好事,没有光死别人家儿郎不死自家的说法,可常常看到两个孙子在院子里练拳脚,回去便要关了门抹好一会儿眼泪。
而柳夫人如今已过了这个时候,只是每每倚着栏杆黯然神伤,程在巡和程在进怕母亲见了伤感,又从不发泄,因此也躲着柳夫人操练。
最后时刻耳提面命两个小子的重任,自然就交到了程老太爷肩膀上,一向硬气的老太爷虽不反对孙子们以后参军报国,毕竟自家女婿和大外孙干得也是这行,但也怕老妻和儿媳忧思过度,最终做出让步,要求在巡和在进从国子学结业,才允许参军。
徐光舻因为想在明年参加春闱,因此一月里也有小半个月是被程老太爷丢进国子学,虽说课业没什么跟不上的,徐光舻有时候还回来和程老太爷吐槽,说“今日的讲师学问不如外祖”,不过好歹得把结业的考试考了再说。
“大哥,我不想吃鱼。”程在进撇着嘴看程在巡,后者刚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红烧鱼。
“你不吃,就没力气跟着我耍枪。”程在巡道。
在进看向光舻寻求帮助,光舻摇摇头,示意他自己解决。
在进哀怨地挪回去,左顾右盼一番,见湖里游着几尾鱼,眼睛骨碌一转,扭头对在巡道:“我时常在湖边见这些鱼儿游,祖父教过,‘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所以我不愿意吃。”
“可后面一句是‘是以君子远庖厨也’,你昨晚不是进厨房偷猪肘子吃,难道你常常去,就没见过一次猪跑?”程在巡无情道,又把在进的碗往他跟前推了推。
光舻低着头忍笑,摸了摸鼻子,在进看向他。
“明容表姐也喜欢摸鼻子。”
“是吗?”光舻停下手,想了想,“兴许她学我呢,你表姐心虚的时候就爱摸鼻子,她下次再骗你糖吃,你看着点。”
在进歪头思索片刻,摇摇头:“表姐跟我拿糖吃的时候,我只记得她笑,糖就没有了。”
光舻顿时无语,明容在这方面跟自己一脉相承,存心骗人的时候从不心虚,反而正大光明义正言辞。
“罢了罢了,是我们在进太可爱了,你表姐才爱对你笑。”
程在进笑起来,一高兴,鱼肉也顺眼了,夹起来塞进嘴里,含糊道:“那我以后能不能娶表姐?”
“黄口小儿!表姐可瞧不上你!”在巡抬手就在他脑袋后面来了一巴掌,在进撇撇嘴,没敢吱声。
光舻朗声而笑,末了抬手去摸在进的脑袋瓜子。
“那可惜了,你表姐早已许了人家,正是你时常念叨的,英勇无比的峪伦部王子阿史那奥古孜,怎么,你难道要去抢亲不成?”
在进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冲击,瞠目结舌看着光舻,挥了挥拳头,一想到那个抢了表姐的人是自己的偶像,顿时又泄了气,惹得光舻和在巡一阵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