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铁马叹余生 (1) (第2/2页)
队伍行到十余丈开外便停了下来,军乐队分列驿道两旁,徐云率众将下马步行至太子身前,不顾身上甲胄,伏地行跪拜大礼。太子急忙亲手扶起徐云。 陈封距的远,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太子与徐云互相搀扶,率先走入折柳亭,其余众人跟随,在亭内大方桌旁坐下。芦棚外的文武官员这才又进入芦棚坐下。
太子敬酒,徐云双手接过。按例敬酒者当是郊迎大礼主官,今日当是方旭,但太子亲临,自是太子亲自敬酒。如此敬酒四杯,第一杯敬天,第二杯敬地,第三杯敬君,第四杯自饮。徐云喝下第四杯酒后,礼部官员宣读圣旨。陈封听得懵懂,只“晋徐云少保衔,加封采邑二百户。累封采邑八百户,食实封五百户”,听得清楚,心中一动,徐云晋少保,品级进了一级,却再没有太子之师头衔了,也再不是太子内臣了。这便开始了。
圣旨宣读完毕,徐云跪接谢恩,礼部侍郎一声令下,丹乐大起,郊迎之礼就此完成。官员们没了约束,三三两两相熟的便就近攀谈,也有认得还朝将领的,便纷纷上前祝贺慰问。太子、徐云、方旭、袁端诸人仍坐在亭内,却只偶尔浅尝酒菜,耳语几句,皆因四周过于喧闹,不便交谈。热闹了半个时辰,太子起身道:“徐师傅连日劳累,身子也乏了,只是依制今日还不能进城回府,便乘我车送徐师傅回军营歇息罢。”
徐云道:“谢殿下,徐云却之不恭了。”
太子侍从拉过一辆驷马辂车,徐云唤过一名将领,吩咐了几句,太子便亲自扶浑身甲胄的徐云上了车,太子随后登车。方旭、袁端跪下,众官员也跪倒在地,齐声道:“恭送太子。”
太子回身摆摆手,便钻入车厢。
目送太子车驾远去,众官员这才陆续散去,各将领整顿军士,各自带回军营。回到军营中方是犒赏大宴。
车厢内颇为宽敞,太子正坐,徐云打横。其时已是巳午之交,暑气上升,徐云穿着铠甲,带着兜鍪,方才在亭中尚不觉得,此时已是浑身大汗。太子亲自为他摘下兜鍪,解开项甲袢绦,又从座旁小案上的瓷瓶中倾出一杯凉茶来,双手奉与徐云,说道:“师傅,车内不便更衣,先把甲卸了罢。”
徐云接过茶,喝了一口,说道:“无妨,臣出兵放马这许多年,这点热气不妨事,殿下不必挂心。”
太子看着他,突然不知说什么,二人都沉默了。
车马粼粼,道路颠簸,过了许久,徐云终于叹了一口气:“殿下,今日你实不该来。”
太子默然有顷方道:“我知道。”
徐云道:“殿下年已弱冠,圣上虽未令殿下理政,殿下也该勤学政事才是,实不该再任性了。”
太子低头道:“弟子知道了。”过了片刻,太子方抬头道:“师傅,我只怕日后再见师傅也不易了。”
徐云又叹了一口气,道:“你的心意我如何不知,只是你今日观礼,圣上必然猜忌于你,只怕还免不了受罚,这又何苦。”
太子微微一哂:“受罚也不过闭门读书而已,难不成当真为这点小事废了我?我素来不见外臣,便是闭门读书也无大碍。只是师傅晋位少保,于我也便成了外臣,日后便不能时时拜望师傅了。”
徐云看着车窗外的绿野青草低声道:“这正是圣上本意了。”
太子紧紧盯着徐云道:“师傅,圣上到底是何用意,我到底该如何做才是?”
辂车徐徐行进,驾者是太子心腹之人,护卫侍从皆在五尺开外,也都是太子心腹,徐云还是压低声音道:“臣子如何敢妄自揣测圣意。只是当年圣上立你为太子也是情势所迫,后又寻机欲废你太子之位,幸而群臣力保方得免。这些年来只许你读书,却不令你学习政务,或只是不想放权罢了。如今朝中臣僚多心属太子殿下,圣上虽身居后宫,对朝中大小事务也还是了如指掌,如何不知这其中利害关系。臣以为,圣上若不让殿下理政,便还是顾念父子之情,只贬黜殿下身边臣子,以警殿下便罢了;若是圣上令殿下理政,那只怕便是已下定决心,恐有不可言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