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居安 (第2/2页)
“我还以为你今夜不会来了。”
花非若回神,随他走入亭中,问道:“为什么?”
“陛下夜宿于外,不宜宫礼,回去后恐怕也叫大臣责问了吧?”
“大臣倒是没有说什么,今日在朝会上还难得安静呢。”
花非若惯然持着一面温和笑意,走上前了两步与慕辞并肩站在一处。
闲风静适,在亭中所望湖面更是平阔如镜,偶然微风掀起的涟漪也如鱼鳞般细薄。
在这宁静里,花非若重压了一天的心绪终于得以舒缓片刻,便叹然舒了一口气。
“陛下今日不顺心吗?”
“为什么这么问?”
他几乎无时无刻都挂着这样一副淡泊而平静的笑意,脾气也如这副笑貌所达的一般,好得没话说。
但今日慕辞却从他的笑色中看出了些不对劲,虽然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神态,却藏不住眼中浮乱。
“纵然大臣没说什么,宫里上尊或是郎主也对此事颇有微词吧?”
他说的这个,那倒确实,不过今日与上尊的那场谈话虽然令他有些不悦,却也不至于仅因这么一件小事便大动心绪,以至于连自己的神态表情都控制不住。
若说实在有什么扰得他今日心思不宁的话,那大概就是那段被他无意间触惹生发的女帝原本的记忆了。
关乎登位储君、与荀安大婚的那段记忆,就像是原躯忆潮的一道关闸,在触及此忆之前,他与这副身躯里原本的记忆还算兼容和谐,却自今日白天不慎启了那道闸门之后,他和“他”之间似乎就有什么平衡被打破了。
直到现在,女帝原本的记忆仍在源源不断的攻侵着他的意识,狂涌如决堤之潮,却又像是雨落润土一般,有着慢慢深浸与他融合的意图。
他不知道当原躯的记忆完全浸入自己的识海后会是什么情况,因此不免有些惶恐不安。
自他那问之后,花非若便出了神,慕辞见他久久不说话,且眉头愈发蹙深,也再存不住笑意了。
“陛下?”
花非若又经他一声提醒,便从那片混沌中抽回了自己的思绪,答言道:“倒也没什么,只是被上尊数落了几句而已。”
“愁色如此,怎么可能只是被数落了几句而已?”
他方才愣着的时候,慕辞就已捺不住急躁的心绪了,当下又听他如此避重就轻的敷衍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邪火上头,甚都想责他几句了。
熟知他急得声色显了几许凌厉,这温吞的女帝竟仍是一面温和的与他笑了笑,愁意未消,眉眼间却罥满了柔色,“倒也不是因为这个犯愁。”
看着他这样,慕辞真快急死了——虽然他和上尊不过只是在女帝回宫那日远远一眼照面,但就仅此一眼他便可知,那个女人绝不是什么善茬。
在那豺虎跟前,这柔善可欺的女帝还不得被收拾得毫无反手之力!
一想到这,慕辞心里便像是揣了把火似的,又急又怒的真想拎着他的脑袋告诉他这种事绝不可忍耐,身作一国之君哪能受这窝囊气?!
却看着他那一脸柔貌,慕辞又着实下不去手拎他,便只能干急着闷火。
也罢也罢!
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眼不见为净!
于是慕辞愤火的收回开了看着他的目光,放眼湖面自寻清静。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慕辞愕然回眼,以为是自己恍惚听错了,但花非若却正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眼神满为真诚的递露了征求他允许的意思。
对上目光的一瞬间,慕辞的心脏似乎一纵跃到嗓子眼,怔怔然的应了一声“好”,却觉喉咙似乎也是干涩的有些发哑。
抱他一下?
慕辞还恍惚的思索着自己是否听错了对方的话时,下一刻花非若便倾身过来轻轻揽住了他的身子。
温存相近,慕辞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虽然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但潮余无疑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能坦然相对的人。
尽管他与“女帝”之间的隐秘就算是面对潮余也无法坦述,但至少能在这相拥之时让他自己的灵魂感到有了些依靠,而不至于全然被“女帝”捆束着。
花非若静静的抱着他,轻轻倚靠在他怀里,两人咫尺间的温度若即若离、似融非融,恰是亲密而又未越乎礼数的距离,而慕辞却隐生了一分想将他按实在怀里的冲动。
抱着潮余,在他肩头趴了一会儿后,花非若终于感到轻松了些,便松释道:“好多了。”
在他耳畔轻轻说罢,花非若便松开了揽着他身子的手,却才刚要撤开身,慕辞便又一把将他按进了怀里。
“不行。”
“嗯?”
只没头没尾的说了两个字,慕辞便偏开了眼去,只手里还稍稍用着力将他压在自己怀里。
“再待一会儿……”
许是因心绪缠乱之故,他讲话的声音低沉得几乎有些沙哑,喉结也不禁上下动了一动,身上蓦而腾起一股灼热,惹得他更是心慌意乱,掌心也微微蕴起了薄汗。
潮余按着他的力道不小,话却说得怯然无措,花非若被他逗了心尖一痒,鼻息轻笑了一声,便依了他的意,闭眼好好倚在他怀里,“嗯。”
慕辞感受到花非若在他怀里微微松了劲,手上僵压着的力便也随之松弛了些,又收眼来打量,但人倚在他肩头,他纵是偏头也只能瞧见他长发柔落在肩。
慕辞屏息微喘着,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心跳略略平稳了些,便试探着将另一只手也扶上了他腰后。
他的气息总落在慕辞襟领间,温温痒痒的搔得他心中悸动不已,方才随火意上头的那股子铁石心肠也在此刻软成了一抔柔水,继而又隐隐揪得有些难受——也不知他今日在上尊面前得委屈成什么样。
想及此,则又叹了口气,“堂堂女帝,你怎么能总叫人欺负呢?”
闻言,花非若又轻轻笑了一声,也不知他怎么会生出自己被人欺负了的想法。
却想到他也是挂怀着担心自己,便更是觉着这家伙实在可爱,于是也微微用力将他揽紧在怀里,又依近在他耳畔,温声道:“没事。”
突然被他抱紧,慕辞恍惚了一下,又听着他的声音低低响在自己耳畔,伴着一缕温潮气息拂颈入襟,慕辞顿然只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