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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 余音 (第2/2页)

经此一事,慕白可是彻底赚足了社会舆论眼球,但这次,口碑竟然有了些许的回温——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清一色都是谩骂唾弃的发声了。

1L:什么情况?慕白集团这回还真‘自焚’了?那这‘经济犯罪’可是板上钉钉了……凉凉喽。

2L:听说还是跨国案件,偷画贼偷到了假画气不过才去威胁炸老别墅的,这哥们也是够drama,真画假画都没捞着,被慕白自己暗度陈仓,‘上交国家’了。

3L:我的天爷啊!这又是什么鬼热闹?!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慕白集团主动自掘坟墓,公开道歉?!别是炒作吧……(附图:慕白集团关于“假画融资”记者会)

4L:这还不是最劲爆的,我一个参与了当天救援的护士朋友透露,那天火星子溅得满脸都是,慕白的前cEo冒死扶着一个警队从火海里冲出来,晚一分钟,警察叔叔可能就要截肢了!真的顶!

5L:楼上禁止贩卖人民警察苦难,要不是慕白自己整出来这些屁事,人家用得着这么拼死拼活吗?要我说慕白是罪有应得!

6L:哎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慕白现在已经是子世代了,父世代那些鬼迷日眼的罪行,他们自己知道后恐怕比我们妈卖批!

7L:回楼上,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嘛?一天天共情谁不行偏偏共情资本家儿女?tmd给他们八辈子花不完的钱,就该他们承受八辈子的苦难!

8L:楼上是生活太不幸了吗?我看你主页天天在骂人,逮谁骂谁,上到美国总统,下到扫地大爷,天天说共情,也不知道你共情得哪种极品?比大熊猫还稀少……

9L:唉,我对慕白总裁的私生活不感冒,但这次它确实戴罪立功、公开道歉了,虽可能也是博弈手段,但至少对于公众和业内,也是一次令人心服口服的尝试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画廊三楼,程灵溪忽然在沙发上拍腿大笑,给夏明彻吓得手一抖,定点歪了……

“你笑里藏刀啊?把我画差点毁了!”

可程灵溪压根不理他,起身给他看网上的各种评论——

“哎你说现在网友怎么都这么顶?骂人的、找补的都这么犀利,压根不需要律师出面啊!”

夏明彻跟着她瞟了几眼,权当看笑话了,然后抢过她手机,在其中一条骂得最狠的评论下面,贱兮兮地回了条——

“子世代能博大爷们一乐,就是慕白集团最大的福气!”

然后还给程灵溪,傻乐地说,“我爸之前总撺掇我跟他学经商,我跟他闹了好久,最后实在受不了,一句话让他再也不提这事了。”

“什么话?”

“我说,除非是让我去当吉祥物,否则这事免谈。”

说罢两人嘻嘻哈哈地笑了好久,连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的邹笑都能听到……

她刚打算关门——闭展之后,人流一下子萧条了不少,而背后股东出事,也让她愁上眉梢。

“……程警官?”

她看到程灵舟撑着拐杖,蓦然走到门口。

每次他来画廊准没“好事”,第一次差点把画廊背后股东老底扒出来,第二次直接来搜她的工作台,罚了款,第三次和股东狭路相逢,虽然白晚早通知了她,但当时自己也提心吊胆了半天,第四次,他更是“来势汹汹”,邹笑实在是经不住他的几番辩论推敲,终于松了口……

邹笑不止一次在想,或许她在程灵舟这里已经进了黑名单了,不是罪犯也胜似帮凶了……

“您今天是又是来问什么的?”

可程灵舟这回却讪讪,撑着拐杖挠了挠后脑勺。

“邹老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看来我这铁面警官形象,在你这儿是无可挽回了?”

邹笑抿了抿嘴,示意他进来,跟着打趣了一句,“程警官天天那么忙,还在乎在我这个潜在‘犯罪分子’眼里的形象啊?”

“欸,瞧你这话说的,我可没这么想你啊。”

看邹笑将‘秋意非晚’的海报彻底撤了回来,程灵舟赶忙着要搭把手,但她直言拒绝了——

“别别别,您腿这个样子,还是请上坐吧!”

可程灵舟并没有坐到椅子上,而是识趣地让了位置,老实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邹笑把所有东西归置完毕,跟着进了室内才终于开口——

“邹老板,我那个…升职了,这一连串的案子圆满结束,又差点变瘸……咳,之前对你多有得罪。”

“没有,您也是公事公办……我理解。”

“不过能有今天,也多亏了邹老板之前三番两次配合调查,才让我把所有的线索串起来,不然我也拿不到现在这警衔,所以……”

程灵舟顿了一下,“不知邹老板能不能赏个脸,让我请您吃顿便饭……”

“什么什么?!”

这话邹笑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个“煞风景”的人忽然出现——

“哥!你能有今天功不可没的人可太多了!要不是我和明彻冒死送画,哪里轮到你立功?还有阿音他们,怎么结束后,没见你请我们吃饭啊?”

说完,程灵溪窃笑着瞟了邹笑一眼,可很快被程灵舟一句话堵了回去,

“程灵溪你还好意思说啊,跟爸妈赌气几天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住?”

自从程家父母知道了夏明彻父母犯案的事后,就开始每天对着他们谈恋爱的事指指点点,程灵溪实在是不想听唠叨,就随便找了个由头,说自己要出差半个多月,干脆搬到了画廊和邹笑同住。

当然,她本是想住夏明彻家的,但碍于程灵舟管得严,她只能作罢,不然他就要把自己没有出差的事抖落给父母,这样等待她的将会是另一场腥风血雨。

见妹妹不作声了,程灵舟紧接着就向邹笑致谢:“这臭丫头最近打扰你了,我替她赔个礼……”

程灵溪再次鸡贼接道,“对啊对啊笑笑姐,我哥这人最不爱欠人情了,这又是升职托你的福、又是让妹妹打扰你的,可得好好宰他一顿!”

说完拿了个茶包就“逃”了,程灵舟白眼都没翻完……

邹笑细不可闻的笑了一下,终于主动松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但凭程警官差遣。”

“不敢不敢!这可算不得公事。”

“说到公事,您知不知道……白家姐妹她们最近怎么样了?”

“我腿伤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了,回来也一直没得空,慕白最近碰壁,我没好问……”

***

已是十一月,今年入秋以来雨水颇多。

今天好容易出了太阳,集团近期的事情也终趋于平静,不论是道歉、处罚、更新内部架构,重新融资……都逐渐落入正轨。

这天午后,陈翊早早地接白音提前下班,来到了丰海市精神科疗养院。

“护工说她最近状态趋于缓和,已经可以安静听人讲话了,偶尔还能认得人,我这才赶紧告诉你,看你要不要抽空来看看姐姐?”

下了车后,陈翊帮白音把忘在副驾上的风衣拿好,稳妥地披在了她身上,“换季容易感冒,别着凉。”

“谢谢你陈翊,一直帮我留意姐姐的事。”

“跟我说什么谢谢?”

陈翊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自然牵起她的手,两人一同走进了疗养院内。

夕阳西下,孤雁南飞。

白晚坐在轮椅上张望着这一幕,眼里却平静无光。

那件事后白音才知道,原来姐姐早就确诊了躁郁症,并且有重度抑郁倾向,一直有依赖药物的习惯。

在美国那几年就已经有症状了,回了国之后独自面对这么多事情,精神状态怎会有回旋的余地?

镜水别墅一事后,她彻底“疯了”,明明还这么年轻,却已经有了阿尔兹海默症的前兆——什么都记得,却谁都忘了。

她走到姐姐身前,可白晚看她的眼神却格外陌生,仿佛是从来没见过她一般,不打招呼,但也并不会像最初那样抗拒了。

白音如常蹲下身子,摸了摸她撑在轮椅杆上的手——嶙峋的指节,就像当初她从秋月山回到家那晚一样微凉。

“姐,你最近吃得好吗?有没有在看什么书,刷什么视频呀?”

护工说,白晚现在每天做的最多事,就是看书和刷手机。那本《呼啸山庄》和《基督山伯爵》来来回回翻了好多遍,有时候心情大好,还会给护工讲里面的情节……

“姐,你最近看财经新闻吗?留意慕白集团的动向了吗?虽然之前流失了不少合作,但最近我们又谈了几个项目,资金已经有回转的趋势了,你看……我没有骗你吧?事在人为。”

大约是“慕白集团”这几个字触到了她的神经,她忽然将眼神定定地放在了白音身上……哑声问询:

“你认识我妹妹白音吗?”

听到这个问题,白音忽然鼻子一酸,更加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

“嗯,我认识,她……她很想你,也很担心你,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眼泪忽然开始不争气地流下来,陈翊刚要递上纸巾,却看到白晚主动伸出手指来,帮她轻柔地抚去了泪痕……

“我已经十年没有见过阿音了,她现在应该都成年了吧?我离开家的时候,她才八岁,调皮机灵,天天变着法地‘使坏’,我……我下周就要回国了,我爸爸给我买了机票,也帮我安顿了住处……可是,我回去了,还是一个人…我真的,好想我的家人们……”

白晚的泪水也簌簌滑落,在那张素净又英气的五官线条上,意外地破碎、却又刚毅。

“为什么我爸爸要留我一个人在洛杉矶这么久,为什么我回国后还要承受这么多事……我只想简简单单地…和我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啊。”

白晚抚摸上白音的脸庞。

“你能不能帮我转告阿音啊?你就说,我很记挂她,她能不能不要怪姐姐曾经抛下她……”

从白晚的房间出来后,白音终是情绪崩盘,哭了很久。

陈翊让她靠在怀里,安心啜泣。

疗养院走廊内,橘黄色的暖光洒了下来,落在白音的黑发上,明明亮眼、却凄凉。

“其实在知道了姐姐一直在暗中操控一切的时候,我心里是很气愤的,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还是把我蒙在鼓里这么久,哪怕在最后一刻,她拼了命也要与画同归于尽,看到她醒来后那样痛不欲生的样子,我曾不止一次地怀疑……”

白音苦笑着说出了这句,她曾埋在心底一个多月的话——

“或许当时让她和画一起葬身火海,才是她最好的结局。”

她目视着远方的夕阳,颜色那样浓重,就像那天他们一同走进镜水别墅之前的落日一般耀眼……

“可我还是自私的,我一心只想着无论怎么样,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一定要救她。”

陈翊不动声色地捉住了她的手,有些凉,他亲昵地将它揣进了自己大衣的衣兜里。

他淡淡提醒,“救人怎么会是自私呢?何况还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在那一刻,白音知道,眼前这个曾对自己说过那么多宽慰之词的人,终于让她再次理解,有时候,语言的意义不在于当时那一刻的情绪,而是在今后你能想起它的每一刻,都可以随时醒悟。

正所谓,余音绕梁。

就像她起初不懂白晚为何执着,为何疯魔,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回溯,加之适才白晚的自白,她忽然共情了那么一个瞬间……

这十几年来,无论是在洛杉矶还是在镜水别墅,她生活得像一条困在鱼缸里的金鱼,孤独而束缚,没有同伴、没有亲人,只有别人对她的利用,和她对别人的利用。

而白音作为一个例外,却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说得对,没有人有资格审判她,审判她数十年来,孤独而无可奈何的灵魂,那样纯粹,又那样繁复。

或许失去一些记忆,对她来说,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夕阳渐昏,两人告别了白晚和护工,离开了疗养院。

上车前,陈翊搂着白音的肩膀,语气轻松着揶揄——

“走吧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好好犒劳一下我的小哭包白总。”

“你才小哭包!”

白音愠恼地反驳着。

“我又没哭。”

“哼,夏明彻可告诉我了,当时镜水别墅我没出来的时候,某人哭得很难看……”

“夏明彻尽会挑我毛病,怎么就哭得难看了?”

“那你哭一个我看看?”

陈翊表示不想说话,两人分别坐进了驾驶座和副驾。

“对了说到明彻,灵溪又来催我什么时候double date了,天天说什么你们三个都随时,只有我一个大忙人,总是三缺一……”

陈翊拉上安全带,打趣反问,“三缺一?她想打麻将啊?”

“不清楚,你这周末没什么事吧?不如我回她暂定这周末?”

陈翊思索后点头应下,“可以,前两天送走Leon我就没什么事了,我们的项目丰海这边暂告一段,首都那边他来主理。”

他在集团如今只是挂个虚职,帮衬白音分担一些琐事,主要精力放在了与李君昂的首都那边的项目上,曾经他揽下丰海银行的摊子,除了意在为慕白留后手,更是替母亲曾经的作为弥补一二。

无论是丰银的窘境还是慕白的式微,对他和白音而言,道阻且长。

好在两人的坚韧和默契,给了彼此无限的底气,再难的境遇也令人甘之如饴。

白音点头给程灵溪回了个信,便把手机朝包里一扔,倒头就要睡过去。

陈翊赶紧提醒,“哎别睡,还没说你吃什么?”

“我不挑食的,你做的我都爱吃。”

“我不信,上次我做的可乐鸡翅你还是没怎么吃。”

“哎呀人家喝可乐,但不吃带可乐的东西嘛。”

白音撒了个娇——现在陈翊已经逐渐习以为常。

“那就做个红烧狮子头?”

“狮子头吃多了会腻……”

“还说不挑食?”陈翊白了她一眼,“我就做两个,一人一个,总不会腻了,再加个清蒸鲈鱼……”

商量好了吃什么,陈翊拍了拍她的头,宠溺哄道,“睡吧,到家我做饭。”

白音却盯着他好久都没入睡,直到他用余光瞟到自己的眼神,格外欠揍地诘问:“怎么?被哥哥帅得睡不着了?”

“你……”

白音“气得”更睡不着了,但又不想把心里的话撂给他,怕他“得寸进尺”。

她其实心里想说的是:陈翊,有你真好。

夕阳彻底隐入了夜幕之内,城市街道华灯初上,人群喧闹,交通繁杂。

车内舒缓的音乐让她心旷神怡,不久便还是坠入了梦乡……

陈翊瞥了一眼女孩安谧的睡颜,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这样看着她了,但偶尔还是会恍若隔世,他总是不止一次地回溯——

那四年的变故,又何尝不是上天在帮他呢?如果白音从未离开白家,如果父辈们没有那些恩怨,那他和白音此生都要囿于“兄妹之情”,他的爱意永远没有真正得见天日的那天,而白音,也依旧不会认识真实的他,爱上真实的他。

每当白音提起那些事,那些人,又甚至不止一次地陷入怀疑与自证的时刻,他总忍不住去提醒她,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美好。

就像白音成人礼那年,他始终未曾寄出的生日贺卡上的那句——

“my Artemis, you're brave, resilient and gorgeous, worthy of the best in the world.”

“我的阿耳忒弥斯,你勇敢,坚韧,又令人着迷,值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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