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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寄于水穷处 (第2/2页)

“那一年我七岁,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全身重伤的老七,他和我一样,也是被洪水冲到这边的。”

白一男望了灰袍老人一眼,说:“我当时还很小,老七伤重昏迷,凭什么能活下来?”

他自问自答:“因为当时有人看到奄奄一息的我们,出手帮助了我们。如果世人看到当时的我们皆无动于衷,我和老七恐怕早就死了。后来,我和老七就在琢麓城讨生活,讨过饭、做过工,虽然受到不少欺凌,但终究是活着走到了今天。”

老人已然明白少年心境。

怪不得他体内所蕴含的气息有着浩然之相,竟是他本性与浩然之气天然相亲。

世人既救我,我又怎能不救世人?我既知欺凌之苦,又怎能再容欺凌之事于眼前发生?

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让老人淡漠已久的心境,泛起澎湃的波澜。

先前生出的念头更加坚定了。

不过在此之前,老人得先瞧瞧白一男口中的老七。

传授白一男武艺,将其领入修行门庭,却不愿做其师父,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玄机不成?

庙内,摆有一张拼凑而成,很长的木桌,男女老少围桌而坐,足有三十多人。

一盆盆杂烩炖菜热气腾腾,就着面饼子吃上一口,果然满口留香。

“不错不错,至朴至纯却滋味厚重,真是绝佳珍馐啊!”老人笑容灿烂,一手抓着饼,一手抬起筷子朝盆中夹菜,嘴里的还没咽下,又一口已到嘴边候着。

一桌子人看着老人这副吃相,都惊呆了。

今年八岁的小石头,瞪起乌溜溜的眼睛,心想:这老头,得多久没吃过东西呀?该不会和我一样,也是个要饭的出身吧!

他觉得,老人应该也是被白大哥救下,准备来入伙的。

自从白大哥和老七还有季夫子开辟出土地庙后的大片荒地,救助了许多凄苦之人入伙,大家一起劳作,患难与共。

若老头也入伙,可千万别把他和这老头分在一组干活。

这老头老迈瘦弱,看着没什么力气,若分到一组干活,他哪里还有偷懒机会,岂不是要累死。

还是和凤儿姐姐在一组干活最好了,虽然凤儿姐姐纤柔娇弱,也没什么力气,但凤儿姐姐正值一朵花的年纪,足够漂亮呀!

所以,不论是小年还是狗子,甚至是白大哥,只要一得闲,都会拼了命的来帮忙。

小石头暗自思量着,瞧向了凤儿。

凤儿是外地人,途经琢麓地界时,被一群恶霸强掳着差点卖到青楼,幸亏遇到在郊野练武的白一男才得获救。

据凤儿所说,他出生于梁州境域,因家道衰败,和父亲前来幽州投奔亲戚,走入幽州地界不久,因遭遇山匪,和父亲走散。

于是自行赶路,一路茫然前行,不料在琢麓地界,又遭恶霸强掳,被白一男救下后,只能暂居在破庙之中,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与父亲再度团聚。

凤儿生得妙曼温婉,尤其一双星眸着实勾人,若不是寄居破庙,有白一男这个强悍少年坐镇,孤苦伶仃的她恐怕难逃被迫沦落风尘的命运,毕竟她这副皮囊,有着绝对的顶级价格。

“老哥,今日本来该请你喝上一碗浊酒,不过……”老七看着灰袍老人狼吞虎咽,生怕给噎着,赶紧递上一碗水,说道:“不过没关系,明天就能从城里换得好酒,到时候咱们再喝!今日就先将就一下,这泉水甘甜,就饭也不错!”

灰袍老人先前见着了老七,仔细瞧过,与他原本的想法大相径庭。

老七确是一位尘世武夫,底子还算不赖,但毫无半点修为。

如今满身伤残,弯腰驼背,一条腿还瘸着,走路都不利索,面部虽然还有几条横肉,却也被满脸的褶皱所掩,总是以笑脸示人,完全一副认认真真退隐江湖的姿态,唯有一双眼睛,偶尔还有锐利绽射。

他教授白一男武艺不假,要说是他将其领入修行门庭,显然不可能。

不过灰袍老人在老七体内也察觉到一点残存的浩然气,虽然极其淡薄细微,却还是难逃老人法眼,这让老人隐隐明白了一点其中缘由。

“哎呀!看老朽这脑子!”灰袍老人嘴里嚼着东西,放下筷子,伸手开始在宽大的袍袖之中摸索,不时便拿出一个紫皮葫芦,在众人眼前晃悠着笑道:“老朽倒是有酒,只是这饭菜太过可口,馋虫上头,适才竟忘记拿出来,多亏了老弟提醒,正好咱们今日一同畅饮!”

老七瞧了一眼紫皮葫芦,不过寻常大小,大概是经年手盘,包浆明显,呈现出了紫色,给人以灵光照人之感,这样的葫芦盛满了,最多放二斤酒左右。

在场之人,老幼皆有,只算能饮酒者大概有十多位,岂非一下子便将老人的一葫芦酒给清了根。

老七虽好酒,却于心不忍,摆手道:“老哥赶快收起来,今日咱只求饱腹,饮酒需肉,明日待我杀只肥羊,再去城里换了好酒咱再就着羊肉痛饮不迟!”

“哎,承蒙相救,还未答谢,喝点酒算什么,快拿碗来!”灰袍老人豪爽揭开紫皮葫芦塞口,一股扑鼻的香气弥散开来。

“老朽这可是难得的佳酿啊!”老人将酒葫芦在老七面前晃荡几下,顿令老七双眼放光,再无客套之意,转头向一旁的壮实后生使了个眼色,道:“狗子,别愣着,赶紧拿酒碗过来!”

十多个碗,一一摆好,由季夫子接过紫皮葫芦为大家斟酒,他掂量着葫芦大小,不敢倒太满,生怕排在后面的碗没酒可倒。

可当十几个碗都倒了半碗酒后,季夫子仍觉葫芦内至少还有一多半的存量,心下不禁疑惑,这葫芦如此能装吗?

醇香醉人,确是好酒。

大家从来都没有这样尽兴畅饮过,不知经过了几轮的饮尽再斟满,许多人已然醉倒,开始被一一搀扶着回房歇息。

白一男没有醉,他很节制,自知酒量不好,便绝不贪杯。

老七仅仅是微醺,他无酒不欢,天生海量,几乎从未醉过,尤其喝了今天这等佳酿,更是舍不得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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