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鬼祟施颜 (第2/2页)
思忖不过片刻,眼见中宫亦忍不住如此劝慰,皇帝当即吩咐秦敛,“传侯昭媛。”
一炷香后,想是侯昭媛在来的路上听了秦敛的解释,心下早已了然椒房殿内一应事宜,故而一现身,便面色坦然地行礼道:“妾妃参见陛下。”
多日来的璧门不出,数月来的自省,令侯昭媛周身弥漫出一股冷静而平和的气息,仿佛月出春涧一般恬静柔顺,多了几分柔嫔的安宁。看来,这一番禁足已然在侯昭媛身上见效。
“昭媛,你可知晓此番朕为何传唤你入凤仪宫?”皇帝望着侯昭媛的眼色捉摸不定,看似在怀疑,却又不忍质疑侯昭媛一般,带着不舍与疑窦。
“回禀陛下,在来的路上秦内侍已然尽数将方才发生之事告知妾妃。妾妃晓得。”侯昭媛神态自若道,语气波澜不惊,毫不为所动,一副变了心性的模样,倒叫人心头消磨了几分疑虑。
“既如此,还请侯昭媛亲自解释一番:施颜兄弟俩可是侯府亲自送选入宫的内侍?”眼见侯昭媛面色坦然,我心下固然起疑,到底不曾显露于色,只一味询问,语气平淡无奇,看不出波澜。
“这是自然。”侯昭媛身着一袭花青色金银丝蜀绣石榴纹韬文锦絮衣宫装,腰间只一条羊脂玉佩压裙,固然石榴纹依旧以金丝银线刺绣而成,色泽看似尊贵,到底不如得意之时的华丽繁复,配上簪于单螺髻之上的镂空石榴红珊瑚南海珠花,清简不失瑰丽之下,显出几丝安分守己来,入座后,转向我,面容毫无愧疚之色,坦然承认道:“施颜他们兄弟俩确系本宫母家选中入御殿的。”
“既是娘娘母家送入宫,为何被昭媛娘娘送去服侍墨美人后,偏偏任职德昌宫?”我婉转询问道,将话题转向众人显见疑惑之处。
“本宫当日原本打算送施颜亲去服侍墨美人,孰料当中出了差错,施颜这才进了德昌宫小厨房。”不自在地抿了抿嘴,面色微微涨红,连带着衣裙上的石榴花亦开出鲜嫩一般的色彩,侯昭媛语气微带生硬,恍若刺绣的折枝图案,显见自己亦无法说服自己。
“敢问姝贵嫔,施颜任职德昌宫之日起,娘娘可知施颜来自云阳宫?”我转向姝贵嫔,细细问道。
“那段时日本宫缠绵病榻,并不知晓。首领内御莲华为着照顾本宫,德昌宫内一应事宜亦不曾十分留心。”姝贵嫔身上的一袭淡蓝色七彩湘绣荷花图案的蜀绨絮衣宫装,身子单薄无力而纤细瘦弱,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可倒奇了。昭媛娘娘备受陛下宠爱,娘娘吩咐下去的事,六尚二十四司如何会不抓紧办好?娘娘,此话可有些不通啊。”对照着侯昭媛的话思量了片刻,心头有了主意,我嘴角蔓延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带着腊月数九寒天的冷意,缓缓逼近与我对视的侯昭媛。
“婉嫔此言不假。然则本宫家世如何,中宫再清楚不过。”对上我凛冽含冰的面容,侯昭媛微微错愕,随即自若安然起来,与上首中宫相对,“御殿之权从未落在妾妃手中,妾妃纵然深受陛下宠爱,如何可以随心所欲?何况,自中宫有孕以来,大权下放琽妃,纵使中宫欲增减几丝,亦需回明琽妃方可,遑论妾妃了。”
花青色金银丝蜀绣石榴纹宫装随着侯昭媛的脸色,变得愈加深沉,恍若寒冷的冬夜星空中漆黑一片的晦暗不明,似被一层层的忧愁与无奈涂抹上去,叫人看了心思沉重,甚是不安。
顿了顿,侯昭媛转向我,冷冷嗤一声道:“纵使本宫深受皇恩,婉嫔自该明白是非人最不缺是非事之理。自受陛下恩宠以来,婉嫔受了多少明枪暗算?你不过入御殿数月而已,便已然如此。本宫这些年所经历的,想来自不必说。有婉嫔你在前,旁人如何还有精神顾得上本宫?何况自中宫有孕以来,陛下心心念念的便是嫡子,琽妃手握大权亦时刻关怀嫡子降生一事,本宫何敢为此等小事惊扰琽妃?”
“娘娘所念甚是。然则如今这小小的偏差,却牵连娘娘至此,只怕此事系娘娘意料不到的。”顺着侯昭媛的话,我应承下来,继而委婉提出,“原本安排服侍墨美人的亲信却转而服侍姝贵嫔,只怕于娘娘而言,多了几分好处亦未可知。”趁着墨美人与侯昭媛的脸色尚未变化,我又紧随问道:“只不知娘娘何时知晓施颜入了德昌宫?”
微微转眸,细细回想一番,侯昭媛开口,缓缓道:“施颜任职德昌宫小厨房之后,六尚二十四司曾特来请罪。本宫思量着姝贵嫔为人和睦,便不当回事。何况,琽妃受中宫之令,安排在墨美人身边伺候的人已然足够,故而不曾深究。”
侯昭媛一番话,愈加显得自己如一张近乎透明的宣纸,自狂风暴雨之中,纷飞于天地,被撕扯而显得破碎不堪,毫无说服力。椒房殿诸妃,眼见如此,只怕个个尽皆认为此事乃侯昭媛特意为之,假借送人伺候墨美人为由,将施颜安插进德昌宫,充作内奸。
“若施颜安排在其它宫便罢,可偏偏施颜却是进了德昌宫。娘娘此举,叫有心人想来,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何况,施颜的举止言行着实令人起疑。”我的目光重新汇聚在施颜的身上,“施颜先道我贿赂他介意谋害姝贵嫔。而后又道自己受了侯昭媛与墨美人的吩咐这才如此说法,命你谋害姝贵嫔与嘉慎帝姬,并以贿赂珠宝之名嫁祸于我。如此一来,只怕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