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憨锤子《写下雪山下的成都》1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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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集

1、龙王庙大殿 日 外∕内

夏日，川西丘陵地区，艳阳高照，田土龟裂，禾苗枯焦，大地生烟。山梁上，大路旁，在一颗巨大的黄角树掩映下，有一座规模不大，但古老的龙王庙。庙门外，一大群乞丐张望着庙门。其中，有一个叫蓝贵龙的乞丐，二十多岁，是乞丐的头儿，一个机灵的饥民。

镜头从一株硕大的黄角树梢摇下，一大群乡民百姓散乱地围站在庙门前的小广场上。龙门镇长赵洪顺的跟班郭驼背，带领排成两排的乡丁在门口站岗。郭驼背推搡着想进入大殿去的乞丐，口里骂着什么。

镜头随乡绅贾胖子进入到香烟缭绕的龙王庙大殿里。

贾胖子一边吆喝着，一边指手画脚地向殿里走去。在他的身后，跟着身体肥胖的贾太太。她颠着小碎步，手里舞弄着一块花手娟。

贾胖子指挥众人：“好好，这个放在这儿。你轻些，给我小心点！”

很多人都在各自忙碌着。乡绅与乡民正在摆着祭器。

贾胖子走到龙王塑像前停下，看着庙会执事吴四正在检查祭品。

吴四看到贾胖子来到面前，马上跟贾胖子哈了下腰，向旁边让了让。吴四是镇长赵洪顺家的长工，二十多岁，机智幽默。

贾胖子板着脸，向四周看了看。祭器里已经放上了猪头和一些馒头，铜炉里插上了香蜡，酒碗里也已经倒上了酒。

贾胖子上前一步，把贾太太拨到一边。

吴四暗笑了一下，也忙退到一边。

贾胖子低头闻了闻猪头，回头满意地跟吴四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又回头看了看大殿，大家基本上已经准备到位，就清了清嗓子。

贾胖子扭脸陪笑喊道：“赵镇长，赵镇长，请您挪动一下贵体，来主持许愿啦！”

2、龙王庙耳房门口 日 外

赵洪顺从耳房里面出来，身后跟着乡丁郑老七和丫环蓝凤。

赵洪顺摇着纸折扇，目不斜视地一步三晃迈着方步，摆着官架子，一脸严肃。

郑老七跟在后面趾高气昂，东张西望。

蓝凤约十八、九岁，漂亮纯朴，面色有些苍白，一条大辫子拖在身后，穿一身粗布衣服。她低着头，小心地跟在赵洪顺后面迈着小碎步。

3、龙王庙大殿 日 内

众人分两边排开，贾胖子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

蓝凤低着头，颤抖着双手上前为赵洪顺点燃了三炷香，然后小心地退到了赵洪顺身后。

贾胖子看着赵洪顺。

吴四上前一步，看看肃静的众人，高声司仪：“龙王在上，细听端详。天不下雨，百姓遭殃。田土开裂，禾苗枯黄。求降沛雨，赐福一方。解民倒悬，再生爹娘。龙门镇镇长赵洪顺率龙门镇乡民同拜。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赵洪顺迈着方步向前晃了几步，跪在蒲团上。

吴四大声喊着：“赵洪顺，赵镇长插香、许愿！”

赵洪顺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双手合十：“龙王老爷在上：我赵某无德，天降大旱。今日率乡民聊备薄肴求雨。”

4、龙王庙大殿 日 外

众乡民一起跪在地上，低着头听着殿内的声音。

赵洪顺（画外音）：“若是龙王老爷心发慈悲，普降大雨，救活五谷，赵洪顺当率乡民重修庙宇，再塑金身。若有反悔，天打雷劈！”

5、龙王庙大殿 日 内

所有人都虔诚地低头听着。

吴四拖着腔喊：“龙王在上，薄礼斯享。若你所请，三牲是尝。再塑金身，重修庙堂。赵洪顺率众乡民同拜。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礼毕！”

赵洪顺随着吴四的声音跪拜，身后的贾胖子等一干人都跪在地上，虔诚地跪拜。蓝凤、郑老七也跟着埋下头去，重重地叩着头。

一个老道士在一旁敲着磬。

赵洪顺站起身。拉了拉衣服，清了清嗓子。

赵洪顺昂着头，拖着腔：“咳咳！父老乡亲们！今年的旱情非常严重，我赵洪顺今天主持这个庙会，就是想为大家求一场大雨。天人共鉴，功在神灵，利在百姓。但是，有些人，哎，尤其是那些对我们镇政府不满，心怀异心的人，是既不出钱，也不出力。”

大家都在认真听着，相互看了看。

贾胖子把目光故意投到了一边的龙王塑像身上。

赵洪顺看了看大家的表情，拖着腔继续说：“这，是分明想跟我镇长过不去嘛！跟我镇长过不去不要紧，可是，不能跟老天爷过不去嘛！大家都听好了：从今天起，三天之内，要把办庙会的钱粮交齐。不管是哪个乡，哪个保，如果还想拖欠，那我赵洪顺就要严办他了！（笑）这国有国法，镇有镇规嘛！等会儿，欠款的保甲都到贾大人那里去画押具结。记住，这是供给天上的神灵的！你可以拖欠我镇长的，但是，不能拖欠神灵的钱财，是吧？”

大家又相互看了看。

赵洪顺看了看大家的表情，微笑：“大家听好了，回头都到贾胖子，贾大人那儿去办手续。贾大人，请你代劳了！”

赵洪顺摇着纸折扇，目不斜视地一步三晃，迈着方步向殿外走去。

郑老七趾高气昂，东张西望地跟在后面。

丫环蓝凤低着头，小心地跟在赵洪顺后面，迈着小碎步。

6、龙王庙大殿 日 外

众乞丐正在向殿里面张望。

赵洪顺摇着纸扇，迈着方步走了出来。

郑老七和蓝凤跟在后面。

身后，贾胖子在里面大声喊着：“三保！五保！六保！你们都过来！”

跟班郭驼背看到赵洪顺出来，忙迎了上去，把伞撑开递给了郑老七，自己则把腰哈得更低了。

众乞丐使劲闻着里面飘出来的香气。

蓝贵龙嘟啷着嘴：“那个猪头，神仙吃得，我们讨口子为什么吃不得？”

郭驼背转身瞪了蓝贵龙一眼。

赵洪顺似乎没有听见蓝贵龙的话，只是晃着纸扇，慢慢走着：“郭驼背，你带弟兄们在这里守夜。记住：明天早上，把猪头给我送回来，馒头就留给你们吃了。要特别提防那些讨口子！”

郭驼背点头哈腰答应着。

赵洪顺走到滑竿前，坐上滑竿，一挥手，滑竿向远处颠着走了。

蓝凤跟在滑竿后面，边走边回头偷偷看自己的哥哥蓝贵龙。

贾胖子与众人从殿内出来，乞丐们一拥而上围着他们要钱。

贾胖子一边呵斥着，一边向自己的滑杆走去：“去去去，都给我一边去！”

贾胖子坐进滑杆，起轿，离去。

吴四最后走了出来。

蓝贵龙上前一把拉住他：“大哥！我都饿了三天了，快撑不住了，你要给我想点办法哟！”

吴四看看蓝贵龙饿极的样子，叹口气：“哎，我知道你饿，但我也救不了你啊！还是你自己去讨吧！等我回去想想办法，搞到吃的就来找你。我得先提醒你，这龙王庙里的祭品，你不要去打主意哟！你到别处去讨吧！……”

蓝贵龙摇晃着走着：“哎呀，我都快要饿死了，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人饿极了，连人都要吃啦！”

吴四看着蓝贵龙摇晃的背影，重重地叹口气。

郭驼背听了，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7、龙王庙大殿 夜 内

蜡烛照耀下的龙王，显得格外狰狞。

郭驼背晃悠着走到祭案前，使劲抽了抽鼻子。他凑到馒头前，拼命吸了口气，端起酒碗，一回头，乡丁们都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赵洪顺（画外音）：“偷吃供品，天打雷劈！”

郭驼背慌忙放下酒碗。

红彤彤的猪头，上面已经洒落了一些香灰。

郭驼背回身呵斥乡丁：“看什么看？看什么看？看着还是吃不成！还不快去把庙门关上！”

8、龙王庙 夜 内\/外

蓝贵龙围着墙一直在转。

他掂脚、伸头，想找到一个缺口。

一只狗从破洞里钻出，蓝贵龙去逮，没有逮住。他俯下身，朝墙洞里看了看，然后不顾一切钻了进去。

墙内菜地里，有一只癞蛤蟆在跳。蓝贵龙跃身扑下去，把那只癞蛤蟆抓住，剥皮吃了。

9、龙王庙耳房 夜 内

郭驼背正在与几个乡丁打牌。

郭驼背把牌摔了下去，得意地：“拐子，我赢了。”

乡丁甲沮丧地：“我都输光了，没有钱了！”

郭驼背去掏他的口袋：“没有钱，你打什么牌？你耍我啊？”

郭驼背和乡丁甲拉扯着。

10、赵家餐厅 夜 内

灯火辉煌的中式餐厅，桌子上摆放着丰盛的饭菜。

赵洪顺和穿着洋服的儿子赵耀祖、儿媳妇王惠香在吃饭，蓝凤和一个老妈子站在一旁伺候。

赵洪顺很不满：“龙王庙许愿，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去看看。亏你们还到东洋读过大学，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赵耀祖嗤之以鼻：“爹！都什么年代了，还祭龙王庙啊？那都是迷信！天不下雨，那是因为副高压控制……”

赵洪顺马上打断他：“我不懂什么副高压正高压，反正老子主持的事，你就得去捧场！”

赵耀祖正要回嘴，王惠香忙碰了一下赵耀祖的胳膊。赵耀祖看了她一眼，忙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不说话了。

赵洪顺当没看见，继续说自己的：“你也不好好想一想，你到东洋去留学，钱是怎么来的？老子不给你挣，你留个屁的洋！你跟老子搞清楚：这是在中国，在中国的乡里头，不是在你那个东京洋学堂！我看，你还是把你那副洋派头收起来吧！”

王惠香看看赵耀祖，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又对着赵洪顺堆起一脸微笑：“爹！今天不是有事嘛，下次我们一定去！”

王惠香忙给赵洪顺夹了一大筷子菜。

赵洪顺眉开眼笑：“看看，还是我这个儿媳妇懂事，知道爹的心意。”

特写：王惠香给赵洪顺奉菜。赵洪顺眉开眼笑，大嚼菜的嘴巴。

蓝凤低头站在他们的身后，听他们的谈话，偷偷看看桌上的饭菜。

蓝贵龙（画外音）：“凤妹子，哥都快要饿死了！”

蓝凤打了个寒噤，赶紧拉了拉衣角。

11、赵宅厨房 夜 内

吴四、厨师土包子和乡丁郑老七正在吃饭。

土包子：“蓝贵龙也太遭孽了。你这个当大哥的，也该给他想个办法啊！”

吴四叹气：“唉！我哪里不给他想办法啊！这粮嘛，总得要拿得出来啊！我现在只怕他打供品的主意，那是吃不得的，吃了要闯大祸啊！······”

郑老七叹气：“人啊，饿极了，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们记不记得，丙子丁丑那年大旱，杀人坪后来都卖起人肉了。”

吴四放下碗：“是啊，那年吃观音土都胀死了好多人！”

蓝凤进了厨房，焦急地：“土叔，今天，还有剩菜吗？”

土包子忙放下碗，起身迎上去：“蓝凤姑娘，今天只剩下两块锅巴，我早就给你包好了。你给你哥送去吧！”

蓝凤接过纸包：“好的，我马上就给他送过去。再等，我哥恐怕要饿死了。谢谢你啊，土叔！”

吴四起身：“蓝凤，你一个姑娘家，黑天摸地的怎么送去？还是我去帮你跑一趟吧！”

蓝凤转身向他：“吴大哥！我就代表我哥谢谢你了！我哥的事，你要放在心里哦！”

吴四微笑：“嗨，你就放心嘛，你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蓝凤感激地：“那我就不担心他了！”

昊四：“你不担心他，也该担心我啊！”

蓝凤：“吴大哥，你还有心思说笑话！我都快急死了！”（哭了起来）

土包子：“凤妹子，你不要哭，吴大哥是疼你的。”

12、龙王庙 夜 内

蓝贵龙蹑手蹑脚进了大殿。他四处张望，惦着脚走到了神龛前。蓝贵龙从神龛上轻轻取下馒头，大口吃了起来。突然，噎着了，他连忙端起酒碗喝酒。

蓝贵龙又伸起头看了看。他伸手把猪头捧在手上，仔细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悄悄走到一个蜡烛照不到的角落，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13、龙王庙耳房 夜 内

乡丁们已经不打牌了，都东倒西歪地靠在墙上呼呼大睡。

郭驼背睡不着，坐了起来。他卷好烟，用火镰打火，一朵火花变成了一个猪头。

郭驼背直吞口水。他竖起耳朵听了听，没听到什么，晃了晃头。

14、赵宅大门口 夜 外

蓝凤：“吴大哥，你快把这包锅巴给我哥送去，有劳你了。”

吴四微笑：“你不要着急嘛！有些事，急也急不来！”

蓝凤嗔怪：“你吃饱了，当然不着急，我哥可还饿着呢！”

吴四微笑转身：“我把锅巴给他送到了，他就不会饿了！”

蓝凤低下头：“谢谢你！吴大哥，那你注意点儿脚下，天黑，别摔了。”

吴四回头微笑地举起手里的纸包：“你放心，我摔了，也不会把这包救命的饭给摔了。你进屋去吧。”

蓝凤嗔怪地推了吴四一把。吴四回头亲了一下蓝凤的脸。蓝凤羞涩地低下头，捏着自己的辫梢转过身去。

吴四转身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蓝凤回到大门，发现穿着洋服的王惠香正站在一边看着自己。

蓝凤吓了一跳：“少奶奶，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王惠香上下打量着蓝凤：“啊——！我出来看风景啊！”

蓝凤低着头：“少奶奶，这么晚了，哪有什么风景啊？外面风大，小心着凉，我送你回去吧！”

王惠香来回踱步：“哪里会着凉呢？你们小两口，正热火得很哩！”

蓝凤有些慌乱：“少奶奶真会说笑话，我们哪里是小两口？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送一块锅巴。”

王惠香来回踱步：“哪个跟你说锅巴？我是在看西洋镜。”

蓝凤低声：“少奶奶的学问高，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听不懂你说的话。少奶奶，我先回去了。”

王惠香看着蓝凤慌张的样子，笑了起来。

赵洪顺（画外音）：“蓝凤！蓝凤！”

蓝凤忙回头：“哎，老爷！来了！（赶紧给王惠香一哈腰）少奶奶，老爷叫我呢！”

王惠香一挥手，蓝凤急忙跑了进去。

王惠香自言自语：“哎，女人哪，都是一个等级，只讲招不招男人喜欢。”

15、龙王庙 夜 内

蓝贵龙吃得满手是油，拼命舔着手指。他看了看已成骨头的猪头，不甘心地又翻转着骨头，想再找到一块肉。

16、龙王庙耳房 夜 内

郭驼背把烟灭了。他刚躺下，又坐起来，他披上衣服，朝大殿走去。

17、龙王庙大殿 夜 内

郭驼背听到动静，向殿里走了过来。

蓝贵龙不舍地把骨头放下来。他打了一个饱嗝，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郭驼背冷不防把蓝贵龙拦腰抱住，大声向外面喊：“来人啦！快来人啦！抓贼啊！”

蓝贵龙一下跳了起来，使劲挣扎着。郭驼背死死抱住蓝贵龙不放。

18、龙王庙耳房 夜 内

乡丁们听到喊声，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向大殿里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