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 第106节 (第2/2页)
月高挂枝头,人休憩之时。但东太山垚军城姚家几个当家人今晚却难入眠,坐在书房里,久久无声又迟迟不散。
主位上,留着络腮胡子的姚述黔,眼望着书案上那本鬼珠话本,面上虽没了怒气,但眉眼仍紧敛。这本话本是采买老奇叔上午带回来的,转交的人说是受黎大夫相托将之送到姚家。
黎大夫,黎上,与姚家没有过什么往来。他突送本话本来,叫姚家猜不透了。只读了话本之后,姚家人便明白了黎大夫为何要将这本话本送来了垚军城。
原这话本是依据他姚家与西陵方家之间的恩怨编写而成的。里面的情节,带着明显的偏见,对他姚家是各种贬损。姚家那位早逝的祖姑奶奶对方毅然是有情,但并不是非他不嫁。
祖姑奶奶拖到二十未嫁也不是因为方毅然,而是为尽孝床前。她与方毅然的亲事,亦非姚家主动,是方家要结亲,且提亲时方家说的清清楚楚方毅然心悦的那个女子已许人家了。
什么姚家为嫁女拿传家宝月河图做嫁妆?胡编乱造。
月河图本就是祖姑奶奶母亲的嫁妆。老太奶奶生育一子一女,儿子六岁夭折,她的嫁妆自然全归女儿所有。
把卑鄙下流的方家写得有情有义,姚述黔火又往鼻子眼冲,都被气笑了。方阔竟还敢在外端高僧的派头?说他厚颜无耻都是轻。
嘭…老三姚述恒捶了下桌几:“别干坐着,说说这事。”
“大哥…”老二姚述青抚弄着山羊须:“你说方阔这话本是在戚宁恕来垚军城借奇兵阵之前写的还是之后写的?”
“之前。”姚述黔笃定:“知道戚宁恕来垚军城借奇兵阵的人少之又少。别说方阔不可能知晓,就是知晓了他也不敢将这事写进话本里。另…”背离太师椅背,拿起案上的话本,“二十年前,坦州黎家遭灭门后,阎丰里有飞鹰传信予我,问姚家奇兵阵是不是外借了?当时我很惊愕,不晓他哪得来的信,但还是回了实话。”
“你没问阎丰里哪得的信吗?”老小姚思静问。
姚述黔深吸一叹:“问了,但没得回信。我才要去找他,他的死讯就传到了东太山。”
姚述恒冷哼:“这么说,方子和向戚宁恕透露姚家有奇兵阵,是仿照方阔所写的话本?”
“是仿照的话本如何,不是又如何?奇兵阵已经借出,且随着戚宁恕的战死而下落不明。”姚思静道:“方子和那老贼恨毒了姚家,若有机会,他一定会让姚家万劫不复。我们现在该想的该做的,是找回奇兵阵并将方家铲除。”
一提起找奇兵阵,姚述恒就长吁短叹:“咱们费了二十年心血,好容易有几个暗子渗透进了玉灵公主府,不想…”抬手挠了挠额上痒,“姚家连给他们收尸都不能。”
“秦清遥如今都可以自由出入蒙玉灵的公主府了。”姚述青嗤笑,他姚家精心培养出的忠士竟成了个小倌儿的垫脚石。他们甚至不知道那小倌儿使的什么计让几个暗子全部暴露。
姚述黔想到瘫躺在床却不敢闭眼的老父,眼眶泛红闪过狠厉,慢慢地将话本放回案上:“七月中,方阔的侏儒弟弟魏舫领百鬼,勾结木偶在大望县迎阎王,结果被阎晴一行全诛。接着,黎上在红缨镇直指方家养木偶。”
“大哥的意思是…”姚述恒望了一眼案上的话本:“黎上送这本话本来是想与我们联手?”
姚思静拧起一双英气的剑眉:“我曾经听爹和娘提过,二十年前坦州黎家会遭灭门,根源在银子。当时我年纪小,想的浅,就以为这‘银子’是指那送到绝煞楼买命的银子。”
“那点银子,于豪富黎家不过是九牛一毛。”姚述青端茶,正要喝又蓦然一顿:“大哥,百鬼在杀了阎丰里后就一直沉静着,为何隔了二十年又再次出动?”
“阎晴是不是辛珊思我不能肯定,但她绝不是阎丰里的闺女。”姚述黔与阎丰里相熟,这事他还是清楚的。
姚述青放下茶杯:“我有个猜测,”沉凝几息,道,“阎丰里死前在查的那桩事会不会就是黎家灭门?他给大哥来信问奇兵阵的事…”起身走向主位,点点案上的话本,“会不会跟话本有关?黎家灭门会不会也是方阔一本话本里的情节?魏舫杀阎丰里,是不想阎丰里查黎家灭门案。二十年后,他杀黎上一家是不是因为黎上在查黎家灭门案?”
“还有一点,”姚述恒正色:“在阎晴未杀魏舫前,没有人会想到领百鬼迎判官阎丰里的人是魏舫。瓷西娘子遭婆家虐待,他都没能耐给她做主。瓷西死了后,他突然间长了本事,竟能纠集百鬼杀了阎丰里。”
姚思静轻吐:“银子。”
姚述黔后倚,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问:“跟黎上联手吗?”
堂中三个异口同声:“当然。”
姚述黔言:“老奇叔说,这话本是城西旺家肉铺的小舅老爷带回来的。那咱们就让老奇叔再去问问,看能不能请旺家铺子的小舅老爷帮忙送封信给黎大夫?”
“好。”
他们姚家是不比过去了,但亦非真不敌一个方家。这些年憋屈着,只是吃够了暗亏,在极力地藏身进众生,悄悄地找寻奇兵阵盘,等待时机重回疆场。
九月初一,风笑进城去了趟牙行,拿了书肆的红契,问了下盛冉山的地,又上街寻了一界楼的人,让一界楼找荀厉。
听说盛冉山那的地,官家卖。只还有些关键没确定,牙行正在跟官衙谈。辛珊思便在家等着,一天两天过去了,还不见中人来,心生不妙,直觉买地的事要黄:“不会是纥布尔·思瑜小姐在里头搞鬼吧?”
阴阳怪气的调,甚可爱。黎上弯唇:“有可能,但她应还没那个能耐。”谈思瑜自揭身份的事已经过去好几天,达泰该知道事了。“咱们再等等,许是官家想抬点地价,故意晾一晾我们。如果这两天还没信,那我们就候着蒙曜。”
抬地价?辛珊思凝眉:“稍微抬一点可以,多了咱们就不要。”
初六早上,中人终于来了:“对不住对不住,让你们久等了,小人也没想到那块荒地还有别家想买。”
意外,辛珊思问:“谁家?”
中人不快活:“就刽子手许家。”憋了一肚子气了,“小人头趟跑官衙,都打听好了,盛冉山那块荒地一两银子一亩,只当时官家没人手去量地。之后,小人四天跑七趟,没等到官家腾出人手,却听闻许家愿出二两银子一亩买盛冉山那块地。
这几天小人都在跑官家。昨晚上官家终于给了准话,说盛冉山那块地二两二钱银子一亩,咱们要的话,明天就去量地。”
辛珊思挑眉:“他们怎么不去抢?”
“这里头还有出事情呢。”中人双手接风大夫递来的茶:“小人是听达鲁花赤府上守卫说的,就那个在城门口认爹的谈姑娘也找了呼和得大人。她说那片地卖给咱对密宗非常不利,让呼和得大人别卖给咱。”
黎上低头跟怀里的闺女瞪眼:“你帮我们回了官家,让官家明天就去给许家量地。许家不是真的要买地,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
“拖延到达泰抵达崇州。”辛珊思看向中人:“官家想卖地是真,想高价卖地,我们也理解。但盛冉山那片是荒地啊,二两二钱一亩太离谱了,旱地才多少银子一亩?许家既然愿意出二两银子一亩买,那我劝官家抓紧量地,别让他家逮着机会跑了。”
是这个理,中人茶都不喝:“小人现在就回城。”
他吃进嘴的大肉被人硬掏出来,这搁谁头上能心平气和?几十两银子的中人费!他媳妇才晓得那会,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天天盼着量地。昨个一听说事被许家搅和了,人当时就淌起眼泪。
送走了中人,薛冰寕掏出三文钱,走到陆爻跟前:“给我算一卦。”
“得嘞。”陆爻往小板凳上一坐:“随便扔。”
“就算算咱们能不能在盛冉山那里安家?”薛冰寕五指一张,铜钱落地。
陆爻看完铜钱的位置,立马将它们捡起收进钱袋子:“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