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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路上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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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秋日向来悄无声息,常不等人意识到,就随着飘零枯叶离去。

好比去年,江颂月只是趁着酷暑消褪的好气候,带着祖母去云州探望故人,回来后,惊觉庭院中枯树萧条,竟已至深秋时节。

江颂月喜爱凉爽秋日,自她十一岁起,每年这时候都要去寺庙拜祭,江老夫人都拦不住。

到与钱双瑛约定好的这日,日丽风清,碧空如洗,江颂月将祖母与府中事安顿好,与钱双瑛汇合。

钱双瑛同样出身商户,是江颂月唯一的闺中好友,看见她一身简朴衣衫和未施粉黛的素净面庞,就知她为了今日拜佛,特意沐浴焚香了。

“没见过哪家未出阁的姑娘跟你这么信奉鬼神的。”

钱双瑛对鬼神的态度是,在寺庙中,她满心崇敬,寺庙之外,子不语怪力乱神。

江颂月则是不论何时何地,都真心实意地敬重鬼神,就同那些七老八十的愚昧老妪一般,对此深信不疑。

“我有事要求菩萨,自该虔诚些。”

钱双瑛好奇,“你想求什么?”

“姻缘。”

钱双瑛默然。

今日邀请江颂月去菩提庙,本意是怕她因那些诋毁辱骂心绪压抑,想带她去散心的。为此,钱双瑛特意避开这事不谈,没想到江颂月自己提起了。

她只好顺着江颂月的话道:“也行,菩提庙后面的那颗百年老银杏据说灵的很,我表姐在那上面挂了红绸不到一个月,表姐夫就上门求亲了。”

“你表姐和表姐夫两情相悦,这是迟早的事,和银杏树有什么干系?”江颂月蹙眉,“什么都信,你怎么这样好骗。”

钱双瑛:“你都信菩萨了,有什么资格说我?”

江颂月:“银杏树怎能与菩萨相比?”

“怎么不能啦!”钱双瑛有点生气,在银杏树上挂红绸祈祷姻缘,怎么就不如佛前叩首啦?

再说了,分明是江颂月更信奉这些神仙鬼怪,怎么反过来嫌弃起她了?

“你还说我,哪日有人借口给菩萨塑金身问你捐赠香火,你怕是能直接扔进去几万两!”

“菩萨早已超脱俗世,要金身何用?这一听就是骗银子的,我怎会相信?”江颂月说得有理有据。

钱双瑛思量了下,又说:“若是菩萨说你灾星附体,需要茹素十日方可解除呢?”

“这个我信。”

“断食禁水十日呢?”

“那我岂不是要活活渴死饿死了?”江颂月信誓旦旦道,“菩萨慈悲为怀,我敬神奉神,菩萨只会为我指明前路、驱灾避难,怎会害我?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信。”

钱双瑛嘴巴一撇,嘀咕道:“那你算哪门子的虔诚?你分明就是愿意相信的相信,伤筋动骨要花银子的一个字也不信。”

江颂月细眉一蹙,凛然道:“你不要胡说,菩萨说什么我都信的!”

钱双瑛被她气得直瞪眼,恰好马车驶到一颗榆钱树下,她往小窗外伸手,拽下一把翠绿的榆钱叶子,朝着江颂月抛洒了过去。

“菩萨让我洒的!”

江颂月哪里能信?

她被榆钱叶子撒了一头,想用同样的法子还给钱双瑛,无奈她这边的小窗够不着,只能捡着落在裙面上的零星叶子往钱双瑛头上扔。

两人一路嬉闹,走了片刻,马车忽地缓了下来,青桃掀帘入内,面色不太好看,“县主,前面有人。”

江颂月摘下头上的榆钱叶子,拂开纱帘一看,见侧前方路边停着几辆华贵马车,由众多家仆侍卫守着。不远处的林下闲亭中,外围守着数十名侍女,正中间,随风飘动的轻纱下,隐约见两个华裳女子款款笑谈。

“那是不是……闻人雨棠与云襄郡主?”钱双瑛只远远见过这两人,不大能确定。

“是。”江颂月道。

趁着秋高气爽外出游玩的不止她二人。

“这可如何是好?”

闻人雨棠是出了名的骄纵,上回与江颂月同一檐下避雨,就让她遭了那么多辱骂,这回再碰面,怕是要拿江颂月与闻人惊阙的流言来羞辱她了。

江颂月深吸一口气,道:“你去后面的马车,咱们两个分开。”

“得了吧,她要真有心,能不知道咱俩相熟吗?”钱双瑛不领她的好意,“她骄纵难惹,辅国公与闻人家其余人却不是不明事理,连累不到我头上的。”

这倒也是。

江颂月让卫章继续赶车,仔细嘱咐钱双瑛:“待会儿不论她说什么,你都别插嘴。”

钱双瑛点头。江颂月好歹有太后撑腰,她家是纯粹的商户,得罪不起官宦权贵。

马车驶近,果不其然,有清脆的女声喊道:“车中可是怀恩县主?”

江颂月掀帘,隔着段距离与亭下二人颔首致意。

她未下车撵,闻人雨棠也依旧坐着,只让侍婢掀开了亭下垂纱。

“县主是要去菩提庙?不会是去求姻缘吧?”闻人雨棠慢悠悠道,“听说往菩提庙后面那棵银杏树上挂红绸,灵验的很,只不过嘛……”

她嗓音拖长,意有所指道,“有些姻缘,可不是求神拜佛就能得到的。”

一字未提闻人惊阙,却每一个字眼里都是他。

江颂月唇面紧绷,前几日贺笳生那句“除非老天瞎了眼”再次回响在她脑中。

她喜欢书生,尤其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那种。

这些年来,她见过许多,其中大多是贺笳生那般伪装出来的,得势或醉酒时,就会显露出卑劣丑态,有的是对财权的贪慕,有的是对酒色的沉迷,那些痴迷的丑陋嘴脸,想想就令人作呕。

唯有闻人惊阙不同。

十六岁那年的除夕宫宴上,江颂月因担忧独留府中的祖母孤寂,席宴过半就与太后请辞。

沿着湖边小径离席时,遥遥望见湖心亭有人撑着额头静坐,好似融入那片幽静的湖水,周身围绕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恬淡与雅致。

那画面让人留恋贪看,又不忍心打搅。

“是闻人五公子在那儿醒酒呢。”随行宫人解释道。

江颂月刚在席宴上被闻人雨棠暗中针对过,知道那是闻人雨棠的兄长,还是个醉鬼后,顿时什么感受都没有了,当即就要抬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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