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封建女子的宿命 (第2/2页)
这十几日她的心一直都是悬着的,秦非嫣自去了他的军营就迟迟没有回来,洛阳那边再没消息传来,项辰如今又冷着她,她是一点消息也探查不到。
秦非嫣犹豫了下,吞吞吐吐地道:“...我到他军营时,他已然得知你和陛下成亲的消息,脸色白得骇人,后来看了你的书信,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姝儿眼睛圆睁,身子簌簌直抖,用尽全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非嫣见姝儿眸中的光芒在一点点熄灭,不忍看她,低下头,期期艾艾地道:“...当时七师弟就在军营中,他说司徒翊在平定姚令叛乱的时候受了伤,救了司徒清柔之后又马不停蹄的攻打洛阳,身上好几处伤口都溃烂了,一直发着高烧苦撑着,得知你与陛下成婚,再撑不下去...”
姝儿如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她面色异常平静,只眼角的泪珠,一颗颗的往下掉。
林溪玉忙将她抱入怀中,急慌慌地安慰:“你放心,司徒翊已经醒了,嫣儿是看着他平安之后,才回的长安。”
秦非嫣也慌忙点头:“是,他虽然受了重伤,昏迷了数日,但身子底子好,如今已经醒了,我就是怕你着急,所以一路跟着他们回的邺城,确定他平安无事之后,才回来的。”
姝儿从齿缝里抖出几个字:“这就是他们突然退兵的缘由?”
秦非嫣道:“主将倒了,下面的人自然都乱了分寸,只能退兵。”
姝儿眼泪落得更急:“他醒了之后,可有什么话要师姐带给我?”
“有...”秦非嫣握住姝儿的手,柔声说道:“他说你的恨他收到了,但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旧会用你来换含笑,你在这世间有父母兄长,他也一样,司徒清柔为司徒家牺牲太多,他是不可能看着她死在赵萧剑下,更不可能与你结下这样的生死仇怨,所以今日你嫁给项...陛下,是他咎由自取,这份痛,他受着,他还说...还说...”
姝儿哽咽道:“他还说什么?”
秦非嫣犹豫了半晌,才道:“他还说...他知道你是为了父母兄长才嫁给陛下的,他理解你的选择,也明白你的身不由己,他希望你能珍重自己,不要为了与他赌气,而整日活在悲苦里。”
姝儿身子发软,眼中是死寂的漆黑,他被她气得吐血,她终是如愿报复了他,可她心里除了伤痛,无一丝快乐,她的恨,伤人又伤己!
秦非嫣和林溪玉走后,姝儿一人呆坐在院子里,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她依旧一动不动。
芷兰提着灯笼想劝她进屋休息,皎洁月色下,姝儿的脸宛如白玉雕成,美如诗画,可她的背影却孤寂憔悴,黯然神伤。
芷兰不懂,陛下爱她入骨,只要她想,她就能宠冠后宫,可她却偏偏将陛下推给别人,然后又一人坐在这里暗自神伤?
芷兰走到她身旁,恭敬地道:“娘娘,天色不早了,小厨房已将晚膳送来,您是进屋用膳?还是在院子里用?”
姝儿被芷兰的语声惊动,抬眼看她:“都可以,你决定吧。”
芷兰见她脸上泪痕斑斑,神情憔悴,一双明眸空空洞洞,心头一惊:“娘娘,你可是哪里不适?”
姝儿缓缓摇头,看着头顶月色,幽幽地问:“芷兰,你为何会入宫。”
芷兰眼眸低垂,唇边溢出一丝苦涩:“奴婢的爹爹死于徭役,爹爹死后,娘亲就改嫁了,奴婢从小就寄居在叔父家里,叔父家也不宽裕,八岁那年,婶婶把奴婢卖给了人牙子,奴婢运气不错,被卖入了浮戏山庄,王爷和王妃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和气,比起在叔叔家动辄挨打,奴婢反倒觉得在山庄里的日子更开心一些。”
“你年纪不大,倒是难得的稳重,我爹娘把你送入这深宫之中,你不怨他们吗?”
芷兰摇摇头:“奴婢是自愿入宫的,奴婢自入山庄之后,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像灵芝那样,贴身服侍娘娘。”
姝儿一愣:“服侍我?为什么?”
芷兰有些羞涩地道:“起初只是想像灵芝姑娘那般每日都有山珍海味可吃,绫罗绸缎可穿,后来陛下来了,每每看着娘娘与陛下出双入对,奴婢心里就很开心,奴婢也不知自己在开心什么,只觉得娘娘和陛下一起,就像画本子里的才子佳人,单是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后来王爷挑选婢女入宫,奴婢可是花了好大的气力,才脱颖而出,被王爷选中。”
姝儿见她真诚坦率,虽满心的愁苦,却也忍不住笑了,这丫头,是把她和项辰当偶像剧看了吗?
芷兰见姝儿笑得和气,大着胆子问:“娘娘,奴婢实在不懂,皇后不是比郡主还要尊贵吗?为何你做郡主的时候都是高高兴兴的,成了皇后反倒郁郁寡欢了?”
姝儿淡淡道:“不是身份越尊贵人就越快乐的,有时候,越尊贵代表你失去的越多。”
姝儿的眼前闪过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一个是快意恩仇,驰骋江湖,行止随心的林姝儿,另一个是背负家族命运,在这封建皇权下,循规蹈矩且身不由己的王府千金赵静姝。
她心里最大的哀伤,也许不是被司徒翊所弃,而是她如何抗争都摆脱不了封建女子的宿命。
“奴婢不明白,娘娘有王爷王妃疼爱,还有陛下的一往情深,如今又成了皇后,不说我们这些为奴为婢的,这样的福气,就是那些贵族女子,只怕是梦里也求不到的。”
看着芷兰那双艳羡的眼眸,姝儿先是觉得可悲,可转念一想,这封建社会里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身不由己,命如浮萍,她若投胎到一个寻常人家,整日耕地劳作,为了一日三餐而蝇营狗苟,日子只怕比现在更不堪。
她一直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其实她所依仗的不过是赵家的权势和爹娘传给她的武艺,若没了赵家,她便什么都不是。
她常常隐姓埋名行走江湖,并非她真的喜欢做布衣百姓,而是抱着一种俯视众生的心态游戏人间。
这也是为何她每次面对王珺瑶的高高在上,都觉得愚蠢可笑,因为她知道,她所拥有的,是王珺瑶一生都企及不到的。
姝儿忽然笑了,真是劝人容易劝己难,当年她劝李月如进宫时侃侃而谈,什么既享了常人不能享的富贵,就该担起旁人担不起的责任,可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就变成自由最可贵,爱情价更高了,其实,她比王珺瑶更愚蠢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