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患难见真情 (第2/2页)
司徒翊想了想,道:“比我们在长宁的那套房子,还要再贵一点。”
姝儿震惊的抬头,嘴唇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司徒翊扶住她的肩膀,认真地道:“你父母确实更偏爱林图,但他们也是爱你的,不是所有父母都能做到一视同仁,但至少你在他们心中也是无价之宝,非金钱所能换取。”
姝儿眼中莫名的就涌上了一层泪意,她忽然觉得很难过,却也分辨不清自己在难过什么。
林冉已经是她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她过得那么好,爹娘宠爱,兄长护持,又过得丰衣足食,她原该忘记那些过往才是。
可今日司徒翊一提起来,那对夫妻的模样会如此清晰的跃入她的脑中,她仿佛看到了爸爸苍老的模样和妈妈哭肿了的眼,她是在为他们伤心吗?
染病者陆陆续续的被将官带来,原本空空荡荡的养疾坊很快就挤满了人,天色较晚时,独孤雁带着一个青衣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背着一个行囊,还未踏入大堂内,眉头便蹙了起来,她站在大堂外,对独孤雁道:“我要一个人住。”
独孤雁因司徒翊的吩咐,不敢随便得罪她,四处张望了一下,也没见司徒翊的身影,便只能跑去询问姝儿是否有单间的卧房。
姝儿正在给一个小女孩把脉,听了独孤雁的话,遥遥看了眼青衣女子,虽隔得远,但那女子的气度样貌,确实与这一屋子的平头百姓格格不入。
姝儿想了想,道:“我屋子里的那张榻很大,横着睡足够两个人了,你就先将她安置到我屋子里吧。”
独孤雁犹豫道:“她万一染了瘟病,你和她同处一屋,那岂不是很危险?”
姝儿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然后查看了一下她的舌苔:“没关系,我不常在屋子里待,你先将她安置好,我这边忙完就去给她诊脉。”
姝儿从荷包袋子里拿出一颗百草百味丸,递到小女孩手中:“你把这颗药丸吞了,过两天病就好了。”
话音刚落,姝儿就发现周围的人盯着小女孩手里的药,目光透着饥渴,姝儿忙道:“你们的药已经在熬制了,明早就会送来,幼童的身子弱,若不及时吃药,怕是熬不过几天。”
小女孩的母亲赶紧将药丸塞入孩子嘴里,然后用水壶将药丸灌下。
“若是孩子夜里高烧,你让外面的士兵帮你打一盆温水,你用温水擦拭她的身体。”姝儿指了几个地方:“若一直不退,你也可以来找我。”
那位母亲脸色土黄土黄的,人看起来极度虚弱,但依旧紧紧地抱着小女孩,拼命的点头致谢。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不管药物是否有效,在信念上绝对不能输。
姝儿对那位母亲道:“你再坚持坚持,明天药就到了,你们都会好起来的。”
“大夫,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孙子,他全身都是红疹子,叫都叫不醒。”隔着两排铺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大声的哭着喊着求救着。
“我的乖乖宝儿啊,你爹妈都走了,就我们祖孙俩了,你可别丢下奶奶,你要是有什么事,奶奶也不活了。”
老人哭得凄惨,姝儿忙提起药箱,绕过一排排铺位,冲到那位老妇人身旁,那位老妇人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孙子,在那边哭天抹泪。
见了姝儿,急切得将孩子往她怀里塞,见姝儿不肯接,老妇人眼中的光灭了,她抱着孙子,狠狠地哭了起来。
“你把他放在地上,我看看。”这个小男孩她有印象,是南街最早诊脉的那批人,白天诊脉的时候这孩子除了高烧,其他都还好,没想到他的病情发展的这么快,如今全身一块块的红疹子,那是皮肤黏膜出血,有些淤血已经黑紫,这是败血症了,以这个时代的医术,根本无法救治。
姝儿看在躺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孩子,心沉入了谷底,这个孩子只怕熬不过今晚,若是死在这里,会让其他人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多年的医生素养,让她很快做出决断:“婆婆,你孙子高烧,我这边治不了,需要先送去军营,那边有退烧的药。”
老人一把将孙子重新抱入怀中,戒备地看着姝儿:“你胡说,你都没碰过他,你怎么知道他高烧,那些送去营里的就没有几个能活着出来。”
姝儿狠不下心说谎骗她,便沉默着没有说话,一直跟在她身旁帮忙的主薄让两个士兵抬着担架走了进来,他走到老婆婆身边,温言劝慰:“军营里有许多病人,将军都在想法子救治,你把孩子给我们,我们会好好照看的。”
老婆婆死死地拽着孙子不肯松手,脸上眼泪鼻涕早已模糊成一片,主簿朝身后的士兵看了一眼,士兵们立刻过来,一个去拽老婆婆的胳膊,一个从她身上将小男孩抢过来。
老婆婆铆足气力死死地拽着孙子的衣裳不放手,却还是敌不过士兵的力气,她孙子的衣裳被撕拉开来,老婆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孙子放上担架带走,哭得歇斯底里。
司徒翊听到哭喊声,也走了进来,见一个全身淤血黑紫的小男孩被抬出去,心也直直地往下沉。
孙子被抬走后,老婆婆趴在地上拼命哭喊,姝儿心里难过,想劝慰几句,任何话语到了嘴边都觉得没有意义,也以前在急诊室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虽然每一次都让她心情沉重,但她也习惯了这种爱莫能助的无力感,脸上并未有太多的表情。
她起身欲走,老婆婆似是恨极了她,突然抬头,然后像一只疯狗一样的冲上去,抓着她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
这一变故太突然了,没有人防着这位已经被瘟病折磨的憔悴不堪的老婆婆,姝儿只觉手臂一阵剧痛,脑子却还是一片空白。
司徒翊如一阵风般冲了上来,一脚踹开了老婆婆,他那一脚又急又重,老婆婆被他踢翻在地,疼得起不来身。
司徒翊抓起姝儿的手臂,伤口深可见骨,他还未来得及思考,嘴巴已经先脑子一步,去吸她手臂上的血。
姝儿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却被司徒翊牢牢握着,他一口血一口血的往外吐,一连吐了十几口,还觉得不够,又吐了两口,才取出随身携带的金创呀,洒在她的伤口上。
金疮药里添加了酒精,洒在血淋淋的伤口上,又蛰又痛,姝儿却全无感觉,只是愣愣地盯着司徒翊,司徒翊却没有时间理她,处理完伤口之后,让主薄拿了一块白色的绢布,将她的伤口一层层的紧紧地缠绕起来,然后打了一个死结。
待处理完姝儿的伤口,他冲到院子里,舀了一勺缸里的水,清洗嘴巴。
姝儿跟着他来到院子里,见他不停的喝水,然后往外吐,反反复复的十多遍,泪意忽然就涌上了眼眶。
他清理完嘴巴,转头见姝儿跟了出来,将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你爹娘教你的那身武功是白学的吗?一个重病的老妇人就能伤到你,你还行走什么江湖?”
“对不起!”除了抱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司徒翊满面怒容的走到她身前:“你把那些人可能会发生的症状,如何处理,全都告诉我,你专心写你的药方子去。”
姝儿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递到司徒翊面前:“这个是我出门前用一些金银花蒲公英等清热解毒的药材熬煮药水,虽然未必有效果,但是你喝一点,也许能预防。”
司徒翊接过白色的小瓷瓶,掀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半瓶, 然后将它抵还给姝儿:“你也喝一点。”
姝儿听话的将剩下的半瓶喝完,然后又从荷包里拿出了一粒药丸:“这个是百草百味丸,是我师父提炼的,我研究过那个方子,用的药材都是极其珍贵并且能快速提高人体免疫力的,你吃一颗吧。”
司徒翊看着姝儿手中的小药丸,问:“你吃过没有?”
姝儿摇摇头:“这个药丸我带的不多,拢共就四五粒,我原是想留给那些孩童的,他们的免疫力更弱一些。”
“还剩几粒。”
“还有两粒。”
司徒翊摊开手:“还有一粒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姝儿怔愣了一会儿,随即将头压得低低的,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见她如此,司徒翊知她手上的这颗药丸是最后一颗了,司徒翊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取过药丸,快速的放入嘴中,吞咽下去:“这下你放心一些了吧?”
姝儿终于笑了,司徒翊的神色依旧不悦:“独孤雁送来的那位姑娘你诊治过了吗?她得的是瘟病吗?”
姝儿啊了一声,道:“我把她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