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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40中:师生贵主相嘲挤,情义相战叹百年 (第2/2页)

韦保衡延英谢恩之际,李漼问他道:“此番变置,汝可知朕意?”韦保衡道:“臣愚钝!”李漼道:“朕非不能赦于琮之小过,知汝二人不相能,故为汝出之!以年资德望而论,王铎、萧仿合领门下,卒用汝者,不愿汝为人所制也!赵隐者,路岩所厚,朕所以大用者,亦是为汝。刘瞻之党既贬,李党固切齿于汝矣;于琮出镇,其党必将归咎于汝!朕在一日,汝自无他忧,一旦登遐,谁人怜汝?汝善待赵隐,视路党为己党,多结善缘,日后方不孤!”韦保衡不觉涕下,磕头在地,呜咽不能语,这番话,非君之谕臣,乃父之教子也!

赵隐,字大隐,京兆奉天人,祖父赵植,本奉天县富户,无官无职,泾原之乱,德宗仓惶逃至奉天,变起非常,六军无备,朱泚攻城甚急,赵植率家人奴客奋力助守,并献家财赏军,乱平之后,咸宁郡王浑瑊遂举荐为推官,因以入仕,最后卒于岭南东道观察使任上。

父赵存约颇有文采,司徒李绛镇山南西道(注:夏侯孜之舅),辟为判官。文宗太和三年冬(829年),南诏侵蜀,李司徒募卒往援,军行而南诏退,新募卒回镇,不乐复归田野,又怨赏薄,监军杨叔元素恨司徒不敬奉自己,因煽动之。新卒为乱,将校无备,请李绛缒城避之,李绛以职守所在,不肯苟免,赵存约感司徒知遇之恩,亦不肯逃,遂同罹于难。杨叔元却诬奏之,文宗虽旋申其冤,然杨叔元仅得流放。时赵隐尚未成年,与弟赵骘孤贫无靠,与母相依为命,当门纪事,努力耕稼读书,二十来年闭门不出。

宣宗敬慕李绛,擢用其甥夏侯孜。夏侯孜以书劝赵隐科举,遂入京,忠烈之后,人神协赞,一举遂登。其弟不数年亦登。夏侯孜任相,兄弟皆有任用。路岩先与其弟相识,因得夏侯孜之荐入翰林,咸通十年(869年),至德令陈蟠叟上书召对,以攻边咸,路岩疑宣歙观察使裴璩所使,遂以赵骘往代之。刘瞻得罪吃贬,赵隐时为河南尹,路岩以其有孝悌之性,处物宽和,不事争竞,遂以刑部侍郎征入朝,将引入阁,不果而己罢。

这么个“瓮牖绳枢”之子,自然是碍不着什事的,使韦保衡大觉不便的还是他的座师,门下固然可以封还一切他认为不好的诏令,可是他想要的诏令还得从中书出、从翰林院,翰林院他也够不着,(够着翰林院也无擅自出令之权),王铎这老子他又搬挪不动。非止搬挪不动老子,便是于琮之党他也搬挪不动。谁也搬挪不动,他又如何结善缘?刘邺劝他且忍耐,他也只得忍耐,倒也不怕忍耐,天子顾念如此,倒不在朝朝暮暮!

三月开春榜,城中便闹出一事来,那些落第的举子见甲榜中有“崔瀣”一名,便都以为是崔沆兄弟行,闹了起来,嚷着“座师门生,沆瀣一气”,要求朝廷治罪,还天下士子以公道!

其实崔沆的榜与崔瀣的乡贯、三代名讳以及杂文试卷都是先送入过了中书门下的。崔瀣也是确实是崔沆的兄弟行,乃崔铉三弟崔锷之子,崔锷年十九即卒,只留得一子,年四十八犹未入仕。依着故事,势门子弟但文章稍通,年纪老大,是可以额外青眼的。

崔瀣的文章过得去,王铎当年主考便爱拔擢势门子弟,现在愈老弥坚。崔铉不仅是牛党——李德裕之敌,且在大中朝与白敏中一时为相,(俩人虽有争斗,可是始终没有撕坏面皮)这份人情他自然乐意给。赵隐自然没话。刘邺说:“做得此等文章,自然合在榜上!”礼部尚书都如此说了,韦保衡也就点了头,天子使他将路党作己党,况且崔沆之从妹婿韦殷裕还可以算自己族人。现在闹起来了,而且有越闹越凶之势,只不定便有什恶声盖自己一脸。

这天便使了人去唤国子司业韦殷裕,又使裴条将了话去吩咐京兆尹薛能。裴条虽姓裴,却与河东裴氏没干系,本是兵部一个从八品下阶的主事,韦保衡领兵部时,常在跟前使呼,诸事都晓,是个可造就的。

国子监掌邦国儒学训导之政令,长官为祭酒,次官为司业。为祭酒者,必定是德业俱茂,儒学宗师,故不常授,司业遂为长。为司业者,亦求德业,有唐以来,司业之最者有三人,太宗朝之孔颖达,一代儒宗,曾奉命编纂《五经正义》;德宗朝之阳城,风骨高洁,博学而无所成名,发言则乱臣贼子惧,行事则庸愚皆被其化;宪宗朝之韩愈,学术精博,抗行百家,性方道直,文章盟主。韦殷裕这个司业还是于琮所擢用,京兆韦氏分九房,韦保衡是西眷平公房(北周侍中平齐公韦瑱),而韦殷裕是东眷郧公房(隋尚书令郧国公韦孝宽),两家不近,韦保衡与之相接不多,听人说此公颇憨直,又颇狂妄,自比于东汉大儒马融,在监中不假颜色,家中却养着女乐!

韦殷裕过来时,郭敬述正在阁中,杂役不敢通禀,韦保衡也不知道人到了,其实国舅也没有什正经事,不是将来些市井中的风言风语,便是将来些淑妃娘娘的碎言碎语,顺带再替人求人情。正说笑着,猛然便听到外面嚷了起来,韦保衡使了张能顺去看。韦殷裕就进来了,肃着脸道:“堂老,既有事相召,何故立人于门?”也怪道自比马融,倒有些仪表,韦保衡要答话,郭敬述却道:“放肆,区区绯袍官竟敢叫噪首相阁中!”韦殷裕将深绯袍一振一抖,道:“绯袍者,天子所赐,你是何物,辄敢轻之?”郭敬述下颌一扬:“说与他知道!”张能顺道:“此乃郭国舅!”

韦殷裕一笑,道:“天子未册皇后,哪来国舅?”郭敬述一下便跳了起来,挥拳便扑:“好猪狗,找死!”韦殷裕挺身便逼:“文道在斯,汝敢辱之乎?”张能顺抱住,韦保衡一遮,揖手道:“阿舅,此非争斗之所,关乎朝廷威仪,且罢了罢!”郭敬述便散了力,戟指着道:“国子司业,我记着你了!”又对韦保衡道:“保衡,说与你的事可记下了!”韦保衡应了,送出阁,又使张能顺随着送出省门,折身回阁中坐了。

韦殷裕还在气头上,也不拜,直直地杵着。韦保衡也不说多话,问他可知道“沆瀣一气”,韦殷裕道:“知之!”韦保衡道:“好,有人说崔瀣无文,策文乃倩人代笔,公知之乎?”韦殷裕道:“不知!”韦保衡道:“据说有人露了题!”韦殷裕一怔:“谁哉?”韦保衡道:“市井传说:崔沆得题,寻其妹婿作文,再予崔瀣携带入屋场。”韦殷裕道:“妹婿?我乎?”韦保衡点了点头。

韦殷裕揖道:“堂老若信此言,可上表天子,令三司杂治!”韦保衡道:“本相不信此言,可举子如此胡闹,虚的也将闹成实的!”韦殷裕气沮,便过去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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