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9下:贼王八买棺纵火,旌旗偃满地虎狼 (第2/2页)
孙儒见这俩个小厮一个长得虎气,一个狼气,心中有几分爱惜,也不想平白就恼了李和尚,便将刀收了,道:“罢了!孩儿,回上你家大王,便说我孙儒知道他的好了!”又对曹君长道:“曹老道,回山烧丹去罢,你这颗头官衙里可等着要!”兀自便走了。曹君长送了出去。晋晖不甘心的道:“行哥,许州城里也没受过这般气!”王建指了下地上妇人,重新坐下了:“你我是假贼,这厮们是真贼!”
一会,曹君长便折了回来,抹着额头道:“险哉!”笑笑,又抬手道:“两位好汉,幸会!”三人便认识了一回,晋晖到酒垆上抱了一瓮酒,举了两碗酒,曹君长便道:“王建兄弟,今天你我这场相识真是天意使然,这些日子道人将舞阳左近的山川都游观了一过,还真遇着了一块卧龙场!”王建一听大喜,便叉手道:“真人若肯指点,我车上还有两匹绢,情愿奉赠!”曹君长摆手道:“地好也要看缘分,千里之外,谁人去葬?带下脚前,谁人下土?即今我知此处有块好地,小兄弟不遇见山人时,这好地也荒了,小兄弟遇见山人而山人不肯说时,这好地也荒了!”
王建见这厮说得有趣,自己也确实为此焦心,忙从车上取了两匹绢奉上。曹君长也不推也不拿,道:“王建兄弟、晋晖兄弟,我这块地非是金帛可比数,往小了说,也可保子孙命登王侯!你这些些微物如何称得?但这地与你有缘,你也是个承得起的,道人情愿指点与你!”王建听了便要起身拜谢,曹君长流矢道:“公得了此地,道人便受不起这拜了,唯愿公他年富贵之日,勿忘今日之微劳!”晋晖道:“我兄弟二人果有富贵日,定不敢相忘的!”
曹君长也是欢喜得很,大财没得着,小财却入了手,吃了两碗酒,背了绢,便带着俩个苍头往山上去。话是有真有假的,曹君长这些日子还真在这一带山上转过,还真就撞上不错的长眠地,是不是卧龙场就不得而知了,他又不是正经的阴阳地仙,甚至也不是正经的道士!将人带到野山里,没想到两个苍头都很喜欢。三人好一场忙活,近晚时才下了山,曹君长不肯进城,王建欢喜,牛车也酬了他,俩个人便往城中赶,或者他姊姊已转回来!
到城下左近时,那门都合得剩了一绺,俩人嚷着跑过去,侧身便往里挤。城门卒却堵着不让,说时辰已过,一切人物都不许过,刀也拔了出来,王建道:“官长,不是小人们不知事,葬了阿爷,身上都空了!”后面那个校官一听,便过来道:“你可是晨间那个王八?烂车接着好棺的?”王建流矢道:“是来,晨间便是大人抬的手来!”校官咳了一声,挥了手。堵的士卒便退了,王建、晋晖一进来,门嗙地合上,弓刀便圈了上来。那校官笑道:“好贼,舒着巴掌你不走,便怨不得官爷了——捆下!”王建嚷道:“长官,小人俩个何罪?”晋晖刀也摸了出来,校官嚷道:“你自明白,敢拒则死!”言未落,一箭便射在了晋晖膝上,其他弦子也拽和矻矻作响。王建一时不敢动了,当时就吃捆了个结实。
王建便猜是火烧赵宅的事漏了,只是他不明白怎么便就漏了的,除他俩个外,知道的便只有韩建了,韩建虽无赖,却不会卖他。仔细算计了一过,心里倒安了下来,这多是赵昶的意思,可他没凭没证,又奈何的?马七那绢混不过,推在刘璋、田威身上便可,没什了不得的罪。晋晖一创未好又添一创,狱中水湿,寒凉逼人,他是坐不能坐,卧不能卧,少不得就发了怨言,怪王建在城门口不合怯了不动,又说马七那绢便不合赶着去送,还不如随了曹真人去谋那注大财。过了一夜又说莫非是王建他爷埋得不好。
第二天饿了大半个白天,到过了晡时,几个牢子才抖着钥匙过来了,什话没有,便将俩人拽到外面院子里,车门处停着一驾槛车,王建俩个吃塞进去,便知道是要回许州了。过了好一会,便听见署厅里笑出一伙人来,晋晖一怔,欢喜道:“兀那不是鹿大哥?”声音确实像,王建也睁了眼望。便看见鹿晏弘和典狱携着手过来了,看也没看王建俩个,与那厮们辞了,便上了马。王建俩个一时都安了心,原来他们还是田威、刘璋这般大小时便随着鹿晏弘在许州城里城外干勾当,后来一户军家绝了男丁,鹿晏弘便入赘进去冒了军籍,疏远了一伙小兄弟,一心向好,磕磕绊绊的也做到了小校。
出来不远,王建俩个便都唤起来“鹿大哥”来,鹿晏弘却哼也不哼一声。路过酒肆时,晋晖又喊道:“大哥,赏小兄弟一壶酒几张饼罢,眼都饿出花来了!”鹿晏弘便使跟车的卒子去买来了酒食,却散了一半胡饼给围跟的小花子,还是一句话没有。出了城还是不说话,大概行了二十里,天便黑了,槛车便在一个野店前停了下来,鹿晏弘几个卒子道:“先填些酒肉下肚,到前面馆驿再歇!”一眼没看过来,便挥着人进了店。
晋晖便冷了心,道:“行哥,他鹿晏弘是真不认人了不成?”王建道:“他自成了军家,哪只眼还认人的?今番又是烧了赵宅,他想认怕也没法处置!”正说着,一个蓬头小厮抱了几围草料过来,看着马吃了一会草,突然便过来了。王建正诧异,那小厮却开口唤道:“八哥,这里有刀有钥匙,你将着,到前面歇下,夜里解了便走,忠武留不得,要往外走!”晋晖在旁边道:“这是德权?怎的在这里?”周德权眼睛盯着店门口,颇兴奋地道:“韩建使的,他说依大唐律,烧官府私家舍宅,但放火烧便是徒三年,计赃五匹流二千里,十匹便是绞刑,赵宅烧成这样子,捕到便是死的!”晋晖道:“韩建这无赖,宅里有马却使黄口毛孩!”
王建道:“鹿大哥可知道?”周德权点头道:“知道的,刀和钥匙便是他给的,话也是他教的!我入城没处寻你,饿了一天,可巧就遇着了鹿大叔,我没头脑就唤了过去,一问他便得了意,教我在这里候着,适才他往后面撒尿才给的物什,说一定要走,曹相公(忠武节度使曹汾,宰相曹确之弟)都有了话,活罪也是死罪!”王建道:“刘璋、田威如何了?”周德权道:“吃赵昶拿了!”王建道:“德权,八哥还要劳苦你,你回了要去看他俩个,教将什事也推在八哥身上便是!”周德权点头道:“我与他们送吃!”
王建又道:“你寻机会,替我俩个拜谢鹿大哥,说此恩此德,下世做牛做马来报!”周德权道:“鹿大叔说了,不图报,有多远走多远,再吃拿着了,神仙也救不得的!”晋晖叹声道:“走哪里去?徐州也平了!”王建道:“往南向襄州走,没准过年天子便大赦了!”周德权道:“鹿大叔说,曹相公在镇,大赦了也不要回!”
这时,里面像起了身,王建挥手让周德权走,这小厮却道:“八哥,我便随在车后,看你走再回,我姊姊还念叨你来!”王建流矢问道:“念叨什来?”周德权道:“她说,王八这番死了最好!可是好话?”王建不由地笑了,这自然是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