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杨克定的悲痛过往 (第2/2页)
杨克定感觉不太对劲,因为事情太顺了。
就拿着这匹马来说,马是交趾少见的高头大马,马鞍是后面软平的马鞍,刚好适合双人同骑。一般的单人马鞍可不是这样的。
按阮谷的说法,牢头是当地豪绅之家,有好马好鞍不奇怪。可适合双人同骑的马鞍是真不多见。
再者,牢头那副样子,与拉稀拉伤了很像。可拉稀再怎样伤,眼睛不会闭到快睁不开,以至于让连鸡都没杀过的裴氏轻而易举捅死。
杨克定两个疑点一说,裴氏也把牢房钥匙不像是新做的,以及阮谷早早备下文房四宝的疑点也说出。两人都觉得事有蹊跷,可又说不上为何会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杨克定谨慎惯了,问:“去采珠场还有其他路吗?”
裴氏正要答话,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有是有,但绕路。有人追上来了,绕路来不及。”裴氏急道。
“抓稳!”杨克定轻喝一声,马镫一夹,催马快走。
后面追兵打着火把,来得快,二人却只能任由马匹在夜幕中狂奔。好在这条虽然不是官道,但由于前几年朝廷任命的采珠使经常往来,是以路况不算差。
追兵越来越近,采珠场也越来越近。突然,后面射来五六支火箭,在火光的照耀下,一支铁箭呼啸着插入裴氏背心,却未穿透。
裴氏一声闷哼,咬着牙说:“到了。快下马,往前走八十步就能上船。”
杨克定知道裴氏中箭,下马后立刻正面抱过裴氏,甩开大步往海岸处的船影奔去。裴氏急道:“别管我,快走!儿子不能没有爸爸。”
杨克定喘着粗气低吼:“别说话。振作点,我不能没有你,儿子不能没有你。”
后面有声音大喊:“表妹,表妹,你没事吧?我救你来了。”喊话的是阮谷。
紧接着火箭陆续射向奔跑着的身影两边,似乎是为了照明。
待看清奔跑之人是个男子,阮谷气得大骂:“表妹,怎么会是你中箭?你坐在前面怎么会中箭?杨克定,你害死了我表妹,你还想走吗?你再不停下,我放箭啦?”
“三……二……”见杨克定脚步不停,阮谷开始倒数计时。几十个追兵纷纷下马,手持火把向杨克定二人包围而去。
“等等……”正在这时,一老一少两个人出现在杨克定身后,手抬火铳,瞄准阮谷,慢慢走近。
追兵纷纷停下脚步,几十支箭对准一老一少,火铳的威力他们听说过,双方谁都不敢妄动。
老人是杨克定的岳父裴鸣,少年是他培养的死士。裴鸣身为当地首屈一指的富户,能搞到两只火铳并不奇怪。
“快上船!”裴鸣用力大喊。
“姨父,你怎么来了?不过,你来了也不顶用啊,这艘船上去了,还不是一样得到海里喂鱼!”阮谷假笑连连。
“你安的什么心,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爹眼红我这份家产多少年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从你们父子借的第二笔钱没还开始,我就知道你父子二人没憋什么好屁!”
见对面撕破脸皮,阮谷也不再遮遮掩掩,恼羞成怒吼道:“那又怎样?仗着几个臭钱,之前有人保你,我动不了你。可今天我已经拿到你私通吴人的证据,我看今后谁还敢包庇?你女儿的信在我手里,你暗中备船,通敌叛国,今晚有几十双眼睛看着呢。”
“所以,你就设计害人?你要钱,我家产全给你就是了。可你为何那么狠,连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表妹也不放过?”裴鸣惨然一笑。
阮谷也悲愤大吼:“我没想要害死她啊!谁知道他们两个人骑马,她会坐在后面?我射箭都已经控制好力度了,不会伤害前面的人。等她男人死了,我会娶她的。谁知道她那么傻啊,要坐后面?”
“真是打得好算盘,一石二鸟,不但要钱,还想连人也要。你这样狠毒的人,也配活着吗?”说着,手指回勾,“砰”、“砰”两声响,阮谷左胸和大腿被铁砂击中。
短暂的惊乱之后,几十支箭齐齐射向发射火铳的两人。
阮谷嘴角流血,缓缓倒下:“是一石三鸟……那狗日的牢头也被我设计杀了。都死了好,我没有输!”
“不,你输了。你动过手脚的船,已被我换掉了。”裴鸣说完,鲜红的血从嘴里汩汩冒出。
这一幕,被终于上船的杨克定夫妇听在耳里,这才明白,一切都是阮谷这个无耻之徒设计的。
他一见到裴氏就开始谋划,想要人财两得,又能杀了牢头泄愤,并嫁祸给逃走的杨克定。为此,他假意与牢头合谋夺取裴鸣家产,让杨克定挨饿。
同时又假戏真做,给牢头下了迷药,而不是泻药。估计平日里他没少受牢头的气,谁让人家是豪绅呢,人家做这牢头是因为爱好,不是为了养家糊口。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裴氏不但强忍疼痛偷藏饭团带给杨克定,还毫不犹豫亲手杀了牢头。
终于开走的船上,裴氏吃力地抬手摸了摸杨克定的脸:“我要走了。你要好好活着,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照顾好我弟弟和我妈。”
裴鸣把儿子和妻子也送上船,显然他已经意识到,黎利这伙叛军迟早会拿他开刀。
杨克定虎目含泪,连连点头,一旁的岳母早已泣不成声。裴氏十二三岁的弟弟,一个劲握着她另一只手喊姐姐。
回到广西的杨克定,把裴氏安葬在自己老家。之后,用岳父岳母仓促间带上船的金银细软,在广州买了一座宅院和五六间铺子。
安顿好了父母、岳母和妻弟等家人,以及同船出逃的两个丫鬟和两个老仆后,杨克定回到京师,不曾续弦,从此心无旁骛开始复仇大计。
杨克定的这段经历,让申式南理解了他为何二十年固执地为交趾奋斗不息。
三月十五,思机法窃据孟养这一消息传到京师的第二天,申式南闭门半日,拟就《麓川靖安疏》上奏。所谓靖安,戡乱平定曰靖,四方无事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