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救了个烂人 (第2/2页)
那人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时而带着微微的疑惑,却从不曾哼叫过一声…
“吃饭!”
关诗敏扯着嗓门喊了一声,白承欢这才慢慢将裹成木乃伊的男人放平身子,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床上那人缓缓睁开眼睛,昏沉而明亮的眸子毫无感情的盯着掉了大块墙皮的陌生房顶,淡漠而寻常地感受着阔别已久的疼痛与麻木,心中盘算着这具身子的由来与存在的真实性…
*
消完毒,吃罢饭,白承欢端着一小碗鸡蛋羹和一小碗白米粥进了屋坐在那人床边。
他特地找了个以前上学用的油性马克笔在碗筷上做了标记,以防止拿混。
片刻间,那碗筷上龙飞凤舞多了三个大字:流浪汉。
“我喂你吃点饭,”白承欢又往手上套了个塑料袋子,心里一边盘算着刚才去卫生所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买点一次性手套和口罩回来,一边用勺子盛了点白米粥慢慢送进他嘴里…
那人像是久逢甘露的沙漠,嘴角碰到了人世间的温热,开始迫不及待的汲取、渴求!
白承欢以为这人目前的状态,喂饭会很费劲。本来已经做足了耐心和打算,没想到却进行的如此顺利…
那人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温和无害的望着白承欢,在白承欢每次将勺子递到嘴边的时候,都会很自觉的忍着嘴角的伤痛张开,咽下。
白承欢心中甚慰,朝他笑了笑,“折腾了你这么久,又是拖回来又是洗澡擦伤口梳头发上药的,你都闭着眼一声不吭,除了会皱个眉证明你还活着,不然我还真以为你已经不行了呢。”
那人不做声,配合着吃光白承欢递来的每一口食物,眼睛小心翼翼望着他,带着些莫名其妙说不出的讨好和自卑,看的白承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拿手机给你的伤口拍了些照片,去镇卫生所问了问,人家说你这伤属于刀伤划伤砍伤,还有些烫伤和冻伤,反正就是新伤盖旧伤,很严重,得去市医院住院观察。”白承欢拿卫生纸轻轻帮他擦了擦嘴角,有些不好意思的撇了撇嘴道:“我上班这几年也没攒到什么钱,送你去市医院的话我也找不到车,再多的我也做不了,只能买些药帮你消消毒止止血,吃喝方面我不会委屈你的,我还买了些肉,明天开始就给你炖汤喝让你补补身子。”
“我既然碰见了你,就不可能不管你。但是我只能尽我所能,剩下的…”白承欢垂着眼有些无奈的叹了声气,“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
处理完一切,夜里十点,白承欢躲在院子里咕噜咕噜喝了稠乎乎一大碗白米粥。
掰开馍抹了一大勺自家做的豆瓣酱,香的白承欢一口气干了三个…
关诗敏刷完锅将湿漉漉的手放在身后蹭了蹭,不紧不慢的来到白承欢身边,小声问道:“那男的夜里就睡你那屋?”
白承欢嚼着馍含糊的嗯了一声。
“咱也没戴口罩,万一有传染病啥的,咋弄?”
白承欢抬眼扫了关诗敏一下,“救人的时候没想这么多,这会儿再想,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关诗敏唉声叹气的跺了下脚,“有点后悔了,再死到家里可咋办?”
白承欢站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馍渣子,就着碗又喝了口白米粥,顺了顺,淡然道:“我夜里起的勤点,一直看着他,感觉不行了,我就把他抬到大门口等他咽气儿。咽完气,抬竹林子里给他堆个坟包埋了吧。”
关诗敏顿了顿,“那要是救活了呢?”
“救活了就等他好了给他拿点钱拿点吃的,哪来的回哪去。”
关诗敏嗯了一声,嘱咐了儿子几句要做好防护措施之后,就收拾收拾回屋睡觉去了。
白承欢刷完牙洗完脸去压水井旁冲了冲脚,这才一边捶着肩膀一边往里屋走去…
再进屋的时候,那人全身上下缠满了纱布,像个木乃伊一样安安静静地躺在一旁的竹床上,微微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没睡啊?”白承欢轻手轻脚掀开他身上的床单,去柜子里找了个纯棉的红色枕头套搭在他傲人的金三角区域,那人感受到异样之后脸颊有些微微泛红,闭着眼睛不说话,睫毛轻轻颤了两下…
白承欢发现这人洗干净之后肉眼可见的白皙,以至于无限的加大了遍体鳞伤的存在感,此刻再微微红着脸,更是显得柔弱不能自理,再伴着那副垂着眸子睫毛微颤的模样,略微还有些…娇媚?
白承欢寻思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赶紧拍了拍脑袋心里暗暗叫了声糙!
娇媚个头啊!一个大男人…
“天热,不能盖的太严实,伤口容易出汗,再捂发炎了。”白承欢将风扇放在两人床的正中间,比划了一下距离,感觉都离的差不多,这才强忍着开三档的冲动轻轻摁下了一档,“我睡的死,夜里有啥事了,你哼唧几声。”
那人紧闭且还有些轻微颤抖的眸子顿了顿,感受着突然凉爽的微风,忍着头上强烈的痛感微微偏了下头…
好陌生的地方,好陌生的物件,好陌生的穿着打扮,好陌生的…人。
“算了,”白承欢从床头柜里扒拉出一团白色有些发黑的毛线团,走到那人身旁在他还算好些的手指上轻轻打了个结,没系的太紧,又扯了一段距离直达自己的床边,在自己手指上也打了个结,用手一扯,将多余的拽下来,又扔回柜子里,这才安心的躺在床上用太空被的一个小角搭在肚子上,扭头冲两米之隔的木乃伊男子低声说道:“我看你手指还能动弹,夜里尿急了或者有其他事,勾勾手指,我就过来了。”
那人躺在竹床上,满心复杂的感受着指骨上的物件,静静的看着另一张床上仰躺着不过数秒就已呼呼大睡的男人…
他起初以为这又是哪个要折磨他让他不得好死的恶人,直至听见那人说要救自己,才破天荒的不知道为何顺应着他的话动了动手指。
最后被一层光溜溜的布裹了起来,他以为自己又要被扔到哪个荒郊野岭随意埋了,却不曾想昏迷之际被人剥光了衣料躺在一片冰凉之处,那人拿着不曾见过的盛水物件忙前忙后,在皱着眉隐忍着下一场折磨到来的时刻,身上竟破天荒的被人用柔软的棉布轻轻擦拭了起来…
这是作何?这又是哪种折磨人的法子。
他麻木的等待着疼痛的到来,却始终没料到那人会像个伺候官人的内侍一般为他细心打理着自己都觉得臭不可闻的长发,还极其笨拙地为他挽了个松松垮垮的发髻,也不知道用何物挽的,像是比簪子舒适多了。
鼻头涌过一股酸意,他眼尾稍稍有些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