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天罡地煞 (第2/2页)
下午申时,徐冲也回来了,他带来了一瓶子酒和一只烧鸡。他心细,知道沈括心情不好,于是直接到二楼与沈括一起吃酒。吃酒总好过吃某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某人的醋来的好。
当然,徐冲也自是一肚子苦水,正想借着杯中物,好好倒一倒。于是闲聊几句,便将话题往他今天的差事上引。
“偌大东京汴梁,也不知那伙贼还在不在,试试派我和弟兄们满城里没头苍蝇一般乱窜。昨日若抓住那小苹,细细问,总有个可追查的去处。”
“她不说,必然是因为你我去那些地方也无用。正所谓狡兔三窟,那些贼人又是草木皆兵,要么逃了,要么分散藏在城里各各处躲藏,必然没有一个如开宝塔下地道那样,群聚在一起的地方了。”沈括道,他还是习惯性地维护小苹。
“哎,我也是无可奈何。眼看找不到丝毫线索,满京城找那也不知道是方是圆,多高多大的东西。城西有人出殡,就去开了棺材瞧一眼,城南有张太医,在家里新搭了各炼丹的丹房,也被皇城司的人瞧见被掀了房顶看,搞出一番口舌是非,正在开封府喊冤。如今弥勒教鸟兽散了,我们这里倒是草木皆兵。”
“按说,几丈见方的大物件,昨天早上才从城里运河搬出去,也极难隐藏妥当。我觉得,多半还是拆散了走水路。”
“会不会运出城去从此不回来了?若是那样,从此销声匿迹,我们倒是也安心。”徐冲撕下个鸡腿道。
“我也觉得有这样可能。然而不追查到喻景,不找到那各应谶语、复王则的机关,如何能安心?”
“我早上去军头司听文枢相安慰包相公说,抄灭弥勒教巢穴,他们必然伤筋动骨。若是从此无事,那些谶语童谣什么的,百姓很快也就忘怀了。所以他也奏请官家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搞一次傩仪,不管真的假的,也算给这桩诡事盖棺了定,还天下一场安心。”
沈括无奈摇了摇头:“包相公如何说?”
“相公说,枢相此言差矣。了定了定,事不了,如何定?他又说,自这场谶乱开始,每每都觉得那些贼人该知难而退了,却往往就是贼人们蠢动前夜。古语云:蜂虿有毒要蜇人,豺狼脱困必反噬。如今你见他们穷途末路,然而他们所见确是谶语应了八句只差最后一句,你若是他们,何不最后一搏?所以此时我们不逼他们进绝境,他们就要赶我们入穷途。”
“还是包相公明察。我总觉得文枢相斗志衰减,好胜之心大不如以前。”
“话虽如此,然而……现在怀良和小苹都走了,我们又去哪里再找线索?贼若不动,我们又不能乱动?”徐冲抱怨道。
沈括警觉他其实绕了一圈,还是埋怨自己。这些事他确实前思后想过无数遍,但是至今无悔。小苹自然有她的本事逃走,其实昨夜徐冲真的现身要抓她怕也抓不到。当然让她走,自己也心甘情愿。和尚确实是自己担着干系放走的,也绝不后悔。实则他现在就知道和尚去向,但是也不会说。
他深信怀良对自己说的每件事都是真的。若他只是一时着相,一时被怨恨控制,但是绝不会看着天下翻覆、苍生遭难的。然而现在他抽身业海,了然而去,剩下的难题倒是丢给了自己。
“徐兄,只要他们异动,我想我们占据京城里这么多至高之处,还是能洞察先机的。”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哪里去寻异动?”
沈括正琢磨如何对答,就只听外面有佛门乐器声。他起身到靠街边的窗口看,徐冲不理会只是喝闷酒。
远处街上,一队戴着斗笠的和尚正敲着法器走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
“那些师傅们好像去西北金水门?”
“又是哪里寺庙的和尚吧?你昨天被运粮船带出城去,有些事不知道啊。官家被文枢相并许多人劝,又要搞三教法会来安定人心。”
“不是已经在宫里搞过一回了?”
“那只是除祟,除祟之外还要出宫埋祟。宫里的事情外面看不到,所以,官家想借着在宫外埋祟的机会昭告天下,祟也好煞也罢,都要被镇住了。”
“我倒是听石押班提过,所谓埋祟,就是那断了一指的傩师,用那铜铃将宫中邪祟附在身后,然后带到郊外无人处掩埋掉。所以大傩师所到之处,人人都远远躲着,生怕沾染到邪祟。”
“大抵是如此,然而今年不同。不光除宫中的祟还要灭四周的煞,所以大傩师在京师周围耽搁了六天。”
“灭煞?哪门子煞?”沈括觉得好笑。
“其实这祟啊煞啊的,都是不祥物就是了,不是白矾楼上傀儡念的童谣力不是有——地煞更有七十二,所以要大傩师一并灭一灭煞。然后一并埋了。”
“如此下去,岂不是没完没了。我若是弥勒教,即便原本想要收手,见朝廷这样受制于我,岂不拼了命也要再搞一场。”沈括道。
“你也是说的轻巧,全不知大漠里快渴死之人,便是鸩酒也要饮的。”徐冲一言,倒是说的极透彻。
“我只是从长计议。你想,如此大张旗鼓与弥勒教针锋,实则壮大的是它的声势。既然要灭地煞,童谣不是还有一句:天罡自有三十六?岂不是还有天罡要捉?”
“沈兄你还说对了。”徐冲忽而大笑起来,“天罡也真有,只是不须捉了。”
“为何不须捉了?”轮到沈括一脸茫然,他刚才只是打了一个比方,却好像引出什么故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