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巧遇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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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四 亥时
一轮月色下,沈括依旧战战兢兢躲在窗下偷听。
“我们搬到这样地方,为何还会有贼?”里面老者问。
另一个一个声音道:“相公,目下京城大乱,富户都避到乡下,贼儿偷儿们必然也都知道吧?所以也都来城外行窃。”
“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家大业大,招贼无非损失身外之物,然而我已躲进深山,怎么还会被盯上?再者为什么是藏书楼?小七,你说藏书楼失窃,可曾发现丢了什么书?”
“儿子察看过了,京城带来的字画和书籍倒是没丢,只丢了京城带来的那只紫檀盒子,里面只有几封信笺和一幅字……”
“原来图的是这个。我知道了,果然不是一般贼。”
老者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慌张。
“相公,知道如此多底细。有有心要您的信笺笔记,找些影射朝政的一差二错的,会是不是他……想来满朝,只有他会动心起念……”另一个沉稳的声音问。
“不要猜。此事还是论迹不要论心。老夫被罢黜多年,早就人去茶凉。再者,官家提携他一介武夫当这个枢密使破了我大宋重文先例,当年也不止老夫一人弹劾,满朝文臣都是他的敌人。他要派人暗访私查,怎么也排不到老夫,更不至于偷那盒子,那盒子里面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敢问相公,那木盒子里的信笺和字……”
“你们一定想,老夫慌乱间从京城带出的,必然是要紧东西?其实寻常的很,里面那幅字无非是三十多年前,先帝得到天书时,我写给天子的一首贺诗。不如我背给诸君听听,看看是否有影射朝政和诸般纰漏?”老头清了清喉咙,开始背诵“:三百六句初一日,四时嘉序太平年。霓裳绛节修真箓,步武祥云奉九天。”
“相公,这……似也没什么要紧的?”
“呵呵,说来羞愧,当年写了这样阿谀的东西。后来也觉得年轻时孟浪,近怪力鬼神而远夫子教诲,却也不舍得毁了,就留下放在那匣子里当做警醒之用。丢就丢了吧,传扬出去,无非是丢人。”
“父亲,那些信?”
“也没什么,都是当年与先帝近侍张先生结交,托他带出《天书》上那些无人能识的怪异文字,想要参详一下。如今想来,更是荒唐,那些形似蝌蚪的字,大抵是当年王钦若王大人伪造的?”
“父亲,我只听说,天书上有:《大中相符》四字书名,外加包裹绢帛上:赵受命、兴于宋、世七百、久久定这十二个篆体字,却不知里面的字无人能识。”
“内中的文字确实谁也看不懂,类鸟篆却又横生出许多枝节。官家也不许别人看,我当时心生好奇,便托官家身旁近侍,每在官家阅读天书时,偷看几个暗记在胸,然后画在纸上带出来。前后也收集了三百多个字,然而参悟几年却还是看不透。据内侍讲,先帝研读此书也不甚认真,每看一会儿便收藏起来了。”
“父亲,先帝最爱这些玄虚,为何研读《天书》会不甚认真?”
“小七你问到点子了,其实答案不言自明啊。我当然也是着了相,荒废了七八年研习这天书上怪字,直到一日见到了党项李元昊命人自创的西夏文字时,才恍然大悟。那西夏字,原来都是些偏旁相凑,生造出来的假字。想来那李元昊有野利仁荣造字,先帝便有王钦若造字。所以,陛下研读天书也并不认真,因为他知道那是假文字,只是人前做做样子。”
“父亲,如此说来《天书》是假的?”
“我参悟了八年才想到,恐怕今天偷信的人,要么事没参透这一层,要么就是用心极险恶。如今天书在玉清昭应宫大殿藻井上悬挂,重兵防守偷窃不到。也不知道哪里走漏消息,说我这里有,这偷儿便来我这里。哎,随他们去吧。”
“父亲,偷书的又会是谁?”
“小七,刚才你说《天书》为假时,我只当你已然开悟,却又问出这蠢话。我来问你,你刚才提到,包裹《天书》锦缎上,是哪十二个字?”
“赵受命、兴于宋、世七百、九九定?”
“可察觉与如今京城流传的各种童谣颇有些相似?”
“难道是……”
“历来偏信神异易遭反噬,秦皇汉武莫不如此。先帝先作天书后封泰山,借着神谕天命稳住朝局,何止权宜简直英明,然而为防日后事败,又造了谁也看不懂的字,这便是天大的纰漏。”
“这样一劳永逸,永远无人能破解,岂不更英明?如何说是天大纰漏?”
“小七,你哪里知道,这世上并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情。虽然造字无解,但是世人无解,有心之人却未必无解。”
“父亲,我还是不懂。”
“马上你就会懂了。我看这谶语之乱,从此绵延不绝啊。”
这里面年轻人似乎没懂,躲在外面沈括大抵是听懂了,这老头说的是,当初先帝伪造天书时用了谁也看不懂的字,也不敢胡乱解释怕穿帮,然而你不敢解释,这解释权可就拱手让人了,有心人一定会动这个心思。如今有人偷天书里面的字,大概是动这个脑子了。他不由得头心生钦佩,这老头应该已经猜到偷那些书信的人是谁了。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这老者身份,听说话的意思,可能是在朝里做过官的。正想再抬头看清容貌好回去找老包或者文彦博问问,他们多半知道是谁了。
谁料到怀里那只饿半死的小猫开始挣扎,之前倒是没怎么动弹,大概饿昏过去,这会儿又苏醒过来。沈括想安抚一下,轻轻拍了拍,这猫崽竟然喵喵叫了起来。
“父亲,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
那年轻的耳力竟然不错。
“不好,隔墙有耳,出去看看。”
“相公,也许那贼,还没逃远?”
“小七,抓到先别打死要留活口,只打断双腿不要放走了……”
沈括已然慌了神,向身后黑暗退去,这句“只打断双腿……”是他听到的屋子里传出的最后一句话,听得毛骨悚然。
他没了命在黑暗中跑,只听身后乱纷纷。黑灯瞎火跑出一气,到了院墙边。就看到那里有一棵倒下的枯树,半倚在墙上。看来只有从这里逃走了。
他拼命爬上树,想要把衣服解开把那只猫崽取出来丢掉,但是紧迫间却解不开衣服。只恨这小畜生还精神了,也在里面抓挠,大概也想出去。
沈括跳上老树,几下爬到墙上。站在那里四下看,却见院墙院外,都有火把,看来只有逃出这庄才能捡一条命。也看不清地,他奋力跳下落到地上,只感觉脚又崴了,于是一瘸一拐逃离这座山庄里大院,再设法离开村庄。
他刚才在院墙上看得清楚哪边是出口,于是向那里跑。跑过几处大大小小院子,眼看着剩下最后一座小院子就能逃走。然而山外面有马蹄声,一群人正朝里进来,大概是追出去抓那两个贼的回来了。。
他赶紧回头,却见身后也有火光闪动,还有狗叫声。竟然被两拨人堵在里面了。
“天亡我吗?”
眼看无路可跑,他把那皇城司牌子紧握在手里,如同救命稻草一般,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正无计可施。只听边上院子里有动静。
小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他索性就站在原地,既然跑不掉也懒得躲了,只转身呆呆看向那里,与里面出来的少女对视片刻。若不是天上近乎满月,他也认不出这就是锦儿。
一万个疑问在头上飘过,事情如何会巧到如此地步,虽然他也听徐冲说,打听到锦儿和小苹中午就离了东京,搬到了中牟县近黄河渡口的什么地方。
“外面乱哄哄怎么回事?”是里面小苹打着哈欠的慵懒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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