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录:打杀人 (第2/2页)
三人见他二人过来,立刻露出焦急又谦卑的笑。
其中一个短褂打扮的壮汉赶紧道:“二位官爷来得正巧,我等正要将一个杀人犯给送到县衙去!那,就是这位!”
“他真杀人了?”隗槐左右打量了下被抓的文弱男子,诧异道,“杀了谁?”
“小人杜飞,是做收蜡生意的。死的是我一位新认识的朋友,唤焦三的!昨日小人不在家,去乡里收货,留贱内在家。”
“因为过节,所以是早去早回,连夜赶回来等艮山门开便回家了。哪知不巧昨日傍晚焦三来访,正好碰到我兄弟杜鹏也从太学放假归家,不知因何起了口舌,二人一番拳脚,没料我兄弟竟失手将焦三给打杀了!”
“我早上回来发现了这番底故,虽然我兄弟情深,但思前想后我也不能徇私枉法,只好将兄弟送去衙门投案自首,也好求大老爷明察秋毫,饶了兄弟一命!”
杜飞是个体态矮壮的中年男人,衣着较体面,就是长袍边角和脚上粘了些许香灰水浆,想来回家匆忙还未来得及收拾。
他面上虽惊慌却仍旧有礼有节,显然是个长袖善舞、谙于逢迎的生意人。
赵重幻一声不吭立在一旁。
她望着杜飞紧紧抓着杜鹏手腕的手,指甲缝隙里些许乌印,手背青筋粗暴,好似极为紧张这弟弟的安危。
她又看了下杜鹏,他文弱的脸上表情迷惘又痛苦,显然头脑因为这打杀人的重创而失了理智。
隗槐被杜飞一串话说得有点晕,他没料到今日这一大早随意一关心就关心出个打杀人的案子来,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瞥了眼赵重幻。
“死者现在何处?“赵重幻问道。
杜飞赶紧道:“就在我家!小人不敢私自动他!“
“这样吧,我们先去现场看看!”赵重幻平板板的脸上无甚表情,却有条不紊道,“杜家大哥,麻烦你遣个人去县衙报案!我们先去你家里看一看死者情况!”
“那我兄弟该如何是好?”杜飞有点踌躇。
“跟着,有话问他!”
其他二人犹疑地看看杜飞,后者赶紧点头,又差其中一人去钱塘县衙报案。
“你们不必将他抓得那么紧,他手都紫了!”赵重幻淡淡道。
杜飞瞥眼一瞧,很是心疼地赶忙松开:“我兄弟打杀人后有点失控了,我怕他再伤人!”他拉过杜鹏的手腕,轻轻揉了揉。
杜鹏却不理会,依旧口中喃喃:“哥哥,我打杀人了,打杀人了——”
“莫怕,莫怕,哥哥会给你请讼师的!你莫怕!哥哥一定救你性命,你休得胡乱抵抗才是!”杜飞低低劝慰。
此言似被杜鹏听了进去般,渐渐平静下来。
讼师又被称为官鬼,主要工作内容是替人书写诉状。
不过这类人为获财物,常常亦会为当事者出谋划策,甚至不惜做助纣为虐,贿赂官吏,把持讼事,有时甚至还会以所获内情而挟持讼者多出钱财来雇佣他们,所以名声都不太佳。
可是讼师一般也是极为懂得律法,又与官衙里的官员关系紧密,所以但凡家中有点家底却遭了官司的还是优先想着寻个讼师去操执讼柄,以图后安。
隗槐听杜飞如此说话,也有点感动,捅捅赵重幻道:“这哥俩倒真帮扶!哥哥又讲理,不徇私,真难得!”
赵重幻一笑也点头称是。
几人很快转回杜飞所经营的蜡铺。
蜡铺门口也聚集些许人,显然一早听说杜家老二打杀人的事,大家伙同情有之,惊诧有之,惋惜有之。
杜家蜡铺前店后居,穿过不大的铺子后面就是一进院落,一间客堂、楼上厢房,左右厨房杂间,典型的临安民居。
院中有一妇人正低头坐于一处杏花树下,她身着淡荷罗裙配织金短衫,腰间一条绣花裹肚,身姿苗条,纤秾合度,捧着丝巾扶着额头不见脸面。
突然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她似惊吓般立刻抬头站了起来。
赵重幻望着那女子,就见她面貌秀雅,体态袅娜,髻挽山云,俏丽娇美不似普通街坊商户妇女。
此刻大概因为家中变故正眼中含泪,似春花滚露,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娇弱气质,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她又瞥了眼杜飞粗壮的身影,心道:娶了如花美眷,这个蜡铺老板运气真是不错!不过,看这妇人打扮,想来丈夫待她也是怜惜。
“娘子,我们刚到巷口就遇见官差大人了!“杜飞赶忙跟妇人解释原委,转头又跟隗槐、赵重幻道,”这是我家娘子刘氏!“
刘氏哀戚的神色颇为紧张,颤抖着嗓子低低道了个福。
隗槐最见不得如此神态的妇人,他脸上一红,挥挥手道:“大娘子不必害怕,我们就是来看看打杀现场,以免被街坊们看热闹破坏了!“
“不会不会,我特意请了二位街坊守着的!“杜飞似安排得极为周到。
隗槐见杜飞如此,又不由赞赏了下。
那客堂内是立着二位街坊,一见杜飞带了差役而来就赶紧避在一侧。
那死者焦三正跌坐于客堂西侧墙角边,一张圆凳跌在他身侧。
他一身苍灰褙子常服,发髻散乱,头脸处尽是青赤乌痕,双目紧闭,唇色泛青,嘴角血迹渗出。
有些粗壮的身体蜷缩一团,似一团灰色的絮团无力地堆在墙角一般,显是早已死去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