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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厚谊 (第2/2页)

此时,这位堂堂财经大学毕业生,曾经引以为傲的满腹诗书,如今想来,简直算是白读了,甚至不如一个十七岁大男孩懂得通透。但是,她始终坚信,柳清波的第六个家教老师,算是找对人了。

年关临近,嘉州师范期末考试顺利结束。

江宁终于长舒一口气,至少自己学业可以暂时搁置,从而有了更多时间做家务、打点工、搞家教、带孩子,不再像读书期间那样起早贪黑,累得够呛。

江宁裹紧厚棉衣,穿过逆风走道,来到男生寝室零七房间,与同学们打过招呼,却见孟飞床铺被子叠得工工整整,用手摸了摸,略感几分潮湿,遂问罗佳:“疤子,飞哥呢?”

脸上青春痘印痕早已消失如今拥有一张白皙脸庞的罗佳眼神幽怨,愤愤道:“老子不晓得,他起码一两个月没在寝室睡觉了,谁一天吃饱不消化去过问孟公子行踪?”

江宁毫不嘴软,调侃道:“罗疤子就是罗疤子,你闹不闹都是大家眼中的罗疤子,哈哈哈,永远的罗疤子!”

罗佳气得不行,朝着走向门口的瘦削背影嚷道:“我弄你仙人板板,这个名号多难听啊!”

同室起哄:“哟,未必当班长就不是罗疤子啊?”

罗佳顿时泄气,将身子砸在铺上,眼神忧伤。

江宁疾步而行,想着孟飞不住学校寝室这么久为何从没听他吱一声,平时见面这厮有说有笑看不出半点端倪,难道他真就听自己劝告回家吃住了?

要不是马上到饭点得去店铺干活,他真想现在就去孟家药业找到本人问个究竟。这时,江宁突然想起,很久没见着房东儿子陆挺了。

就在江宁走出校门来到外南街时,一位留着妹妹头发型、面容清秀的少女缓步走进嘉州师范学校,向路上行人打听一番后,顺着所指方向而去。

她来到教学楼四楼,抬头看看教室门牌号,确定是“九一级二班”,方才敲敲房门,待室内几个逗留的学生抬头望来,嫣然一笑。

“请问,江宁在吗?”

三位男生仿佛见到天外飞仙,其中一位甚至还擦了擦眼睛,随同其他两位死党张大嘴巴,像个哑巴,想说啥又说不出。倒是那位女生笑吟吟回答:“考试结束他就走啦,他也不住校,我们不晓得去哪里了。”

少女满脸失望,依然客气致谢,遂离去。

教室里,啧啧有声。

不一会儿,九一级教室外面走廊上,趴着三五个人影,伸长脖子,对着楼下院坝里袅袅行走的少女行注目礼。

自从草池学校初中毕业离别后,苏月再没见过班上成绩最佳的那位男生,虽然她知道两人同在县城求学,但是出于那份少女矜持,自然不会主动前去师范学校畅叙同学情谊,可惜那个榆木疙瘩根本不开窍,更没去过她所在的嘉州中学。

而今,父亲已经调往长宁任职,自己即将转学去长宁市第一中学。这一走,同城变异地,曾经皆为草池学校佼佼者的两位同班同学不知何年何时再能相见。

穿行在校园枯木树林的少女驻足望远,无憾亦无悲。

寒风吹过街口,江宁远远瞧见以往灯亮光明的姜氏黄焖鸡店铺现在却关门闭户,不由诧异不已,边走边嘀咕:“今日清早,姜姐并没说今日有事呀!”

店铺大门上贴着字条,“今日暂停营业”。

江宁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喊:“姜姐姐,在吗?姜子涵,我是江宁,在家没?快开门!”

敲了几分钟,铺内依然无动静,正在江宁准备放弃时,房门吱呀一声,裂开一条缝,露出半个小脑袋。

江宁弯下腰,笑吟吟道:“子涵,今天家里有事么?”

见到他,姜子涵随即拉开房门,仰起小脸,满眼忧愁道:“妈妈在卧室躺着,午饭也没吃,她让我晚上自己吃些东西,也不知咋了。”

江宁想了想,打消起先准备问问情况就离去的念头,柔声道:“子涵,你带哥哥去看看妈妈,可以吗?”

姜子涵转身朝屋里走,丢下一句:“应该可以吧。”

江宁关上房门,跟随小女孩上楼,穿过熟悉的客厅,进入他从没去过的最右边那间卧室。

姜子涵按亮卧室灯光,走到床边,摇一摇床上躺着的姜姒,轻声唤:“妈妈,江宁哥哥来了。”

姜姒挣扎起身,背靠床头,长发遮去整张脸,声音虚弱道:“江宁,今天停止营业,你早些回家吧。”

江宁一声不吭,走过去,伸手撩开女人面部头发,轻轻触摸额头,心中明白八九分,转身对小女孩说:“子涵,妈妈发高烧,江宁现在送她去医院,你是留在家里还是跟着我们去医院?”

姜子涵咧嘴大哭,期期艾艾道:“我……我要跟你们去……我一个人在家……子涵……害怕……”

姜姒艰难吞咽口水,抬起手,声音沙哑:“江宁,不用去医院,我吃了两颗感冒药,睡一晚上,明早就好。”

江宁二话没说,或者叫压根就没听她话,像个武断的男人,只顾做着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

他拿来羽绒服,弯下腰,伸手从女人腰肢穿过,一把扶正柔软身子,替她穿上外套,随即一个公主抱,走出卧室。

姜子涵跟在后面,急得直嚷嚷:“江宁,等等我!”

被大男孩抱在怀里的少妇,莫来由有些羞涩,几番轻微挣扎之后,温顺得像只猫,乖乖趴在怀里。

来到店铺外面,江宁放下女子,替她拉上羽绒服拉链,转身回去关上店铺大门。

大街上,少年右手搀扶女人,左手牵着女孩,就着县人民医院方向,一路走走停停。

距离不到五十米远处,江宁即使挽着胳膊也感觉到女人高烧温度堪比灶膛还热还烫,此时姜姒身子越发抖动厉害,软得像锅里的面条,应该是她实在坚持不住了。

少年毫不犹豫蹲下身子,反手招了招,示意背她。

昏昏沉沉中,偏偏欲倒的姜姒看着眼前瘦削却让人倍感坚实的后背,犹豫一阵,似乎叹息了一声,随后轻轻伏上去。

少年背着体重并不轻盈的少妇,大步疾行。

拉着他衣襟的小女孩,跑得踉踉跄跄。

匍匐在江宁后背上的女人有些感动,也有些委屈,眼泪哗哗流,很快打湿少年衣服后领。

半夜。

女人突然醒来,方才看清楚自己躺在病房里。

趴在床沿上熟睡的,正是江宁,呼吸均匀;病床那头沉甸甸的,应该是女儿姜子涵,不时说句梦话。

姜姒抬抬右手臂,看到手背贴着纱布,感觉略微疼痛,想必是输液后的症状。她只是记得从店铺到医院途中帧帧画面,后来如何进医院,如何住院输液,都已模糊,毫无记忆。

听着窗外北风啸声,女人突然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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