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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看书 > 洛阳浮屠录 > 第106章 一声叹息

第106章 一声叹息 (第2/2页)

“李元婴!你能不能不要再骗我,编瞎话也得有人信才是,你不要拿我当傻子!”

“我没有。”滕王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手指一边搅着玉带上的龙纹搭扣,一边说道,“父皇是早就死了,可是他的布局还在,当年父皇重用长孙无忌,并把他封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觉得他无论才智还是谋略,都是群臣之中的佼佼者,但是他也看出来,长孙无忌此人野心勃勃,不甘于池中之物,虽然给了他高官厚禄,但终究是一条喂不熟的狼。所以他就下了一道密旨留给二哥,若是有一天长孙无忌做的事情超出了为人臣子的本分,必定要将其铲除,以绝后患,可是二哥却相信自己的能力,认为不过一个臣子,自己完全能够驾驭得了他,不足为患。不过父皇还是很担忧,就传唤李道宗、李灵龟等比较有能力的皇室宗亲,把这件事嘱托给了他们,让他们即便是玉石俱焚,也不能让这些自认为功高盖主的臣子扰乱了朝纲。”

滕王口中的二哥,自然就是李世民,虽然两人相差近四十岁,但依旧是兄弟。李渊的晚年被李世民软禁于后宫,奉为太上皇,失去实权,但还是有些势力在的,李世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

裴戎看着他的动作,继续与他确认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李道宗、李灵龟都得到了这道密旨?也就是说,李灵龟的嫡长子李福嗣也参与了这件事...那李石柳呢?”

“他倒是没有。”滕王有些不屑道,“他一个只懂空谈大道理的书生,连刀都拿不稳,能担什么重任?”

“所以你们就计划了这些?杀了这些人么?”

“崇德,我们不过全都是一颗棋子,执棋之手怎么下,我们便怎样走,你如是,我,亦如是。”

“滕王殿下,你别再骗我了。怎么可能,单单凭二十几年前的一道密旨,就搞出来这么多事情,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且不说这期间朝中风云变幻莫测,即使是单凭这几个承袭密旨的后人,也弄不出来这么大的响动。而且你知不知道,你一撒谎,就喜欢搅你玉带上的搭扣,你的手今晚一直放在那里,都未挪动过地方。”裴戎苦笑三声,“事到如今,你还在拿我当傻子一样,欺我瞒我,我与你相交,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没有!崇德,我没有撒谎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这真的是我父皇的密旨。这件事原本和你裴家并无关系,若你不是大理寺少卿,你就不会被卷进来...”

“骗子!李元婴!!”裴戎粗暴地打断他,“这难道就是你诬陷我的借口,这难道就是你将我拉到深渊,万劫不复的借口?!李元婴,你够了!!”

说着,裴戎狠狠甩了衣袍,拾起刀,转身向外走,身后的人顿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要走了。

“崇德...崇德你不能走,你若现在踏出这个门,才是真的万劫不复。武后的人,右相的人,肯定都会在路上等着你,你要是被他们抓去,你会死的。”

“我死也与你毫不相干!”

裴戎根本没有理他,也没停下脚,滕王这下开始慌了:“崇德,我错了,千错万错的都是我的错,你不能走!”

眼看裴戎就要出了这个门,滕王已经手足无措了,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只能快步上前,从背后一把环住了裴戎的腰,企图不然他继续往前走。

“你走开!”

“崇德...崇德你不能这样...崇德我求你了,你留下来...你必须留下来...崇德!崇德!!”

“我叫你走开!!!”

滕王越搂越死,半个身子拖在了地上,裴戎拼命想甩开他,他却死死不放手,裴戎又去掰他手指,他又加了几分力气,钳到指尖发白,隔着衣裳嵌进裴戎的肉里。

“放手!!!”

滕王不放手,反倒一直在哭,一边哭一边说道:“...崇德...你别走...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离开大理寺...那么今天你就会代替薛云韶来抓我...”

听完这句话,裴戎顿住脚,微微偏过头看他,沉默半响,问道:“如果今日是我来抓你,你也会毫不留情的杀掉我么?”

裴戎问得认真,滕王心里也很清楚,这是理清两人关系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也是关乎生死抉择的最重要问题,只要他答一个‘不会’,裴戎就会安心,只要他说出这句话,裴戎就一定不会走。

他在最后一次考验他的选择。

可他一出口,偏偏答出来的是:

“...我不知道...”

裴戎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他的心中五味陈杂,能发出声音之后,竟然沙哑得可怕:

“我裴崇德,终究是错付了。”

裴戎再也不想在这里浪费一秒钟,他抬起腿,用力地推开滕王,头也不回的迈了出去。

滕王这才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回答,又想去搂他,可这一次,裴戎的力气竟大的可怕,他的手划过他的蹀躞,他的刀鞘,最后连袍角都没能再一次抓住。

“崇德!!崇德你别走!!!我刚才答错了,我会选你!一定选你!!崇德,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走...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裴戎已经走了出去,滕王瘫坐在地上,像个小孩子一样边哭边说,断断续续,泣不成声,后来外面已经没了裴戎的脚步声,他整个人直接崩溃了,扯着脖子嚎了起来。

“我是个笨蛋!!!我真是个大笨蛋!!!啊啊啊啊啊!!!!”

帐篷里呜嗷乱喊,离着二里地都能听见,裴戎堵上耳朵,感觉自己永远也不想再见这个负心汉,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山里的夜实在太黑了,比宣化坊的仓廪里面还要黑,如同盏墨,黑暗一下子就把自己完全包裹住,他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回大理寺么?

可回去又能干什么?自己被人诬陷了偷盗宝玺,薛元韶又不明不白的就这样死了,回到大理寺,无异于自投罗网,想象到昔日的下属送他上囚车的那一幕,他已经先受不了了。

回家么?

还是算了吧,那样一个只权衡利弊,毫无亲情可言的地方,回去了又能如何?大概一回去会被阿耶先关到祠堂里,然后裴家会主动联系长孙无忌的人,再由阿耶亲自把他押解回南衙,请求上面从轻发落裴家,像他们这种算不得世家大族的门户,弃车保帅是再普通不过的避险方法了。

要不,直接逃走?逃到西域去,于阗、龟兹、康居...再不行再往西走,凭他的本事和经验,很容易能逃过那些个关卡,哪里也都能容身,全然不是问题。

可这样一走了之的话,这些罪名就坐实了,甚至那些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事情,也会一并扣在自己头上,朝廷一定会下海捕文书全国通缉他,而裴家也会因为出了一个这样的案犯,全家人都抬不起头,甚至牵连获罪......

天穹之下,偌大个大唐盛世,竟无自己的容身之所...想到这,裴戎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怆。

不过,让他最想不通的,还是这种人人皆是棋子的困境之下,自己到底该不该怨恨李元婴,还是说,自己的命数就天上星辰一样,必须行走在固定的轨迹上,该相遇的都会相遇,该毁灭的必会毁灭,无论怎样么都,他都逃不掉这劫难。

裴戎叹息一声,兜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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