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唐危矣!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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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显庆四年,槐月。
乌湖海上,数百艘大唐战舰处在暴风眼的低气压中心,呈人字形排开,在压抑到无法呼吸的天海隧道之间缓缓行驶,苍穹像是一块又黑又硬的磨铁盘。
大海的尽头,凝结着一层魔障似的水雾,水雾风云般快速变幻,转瞬之间,竟变化出具象的形态。
深厚的云层凹陷,形成了两个如恶魔之眼的幽深孔洞,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水天之间,居然出现了一张硕大无比的人脸!
车轮般的巨眼,穹隆的额顶,成排凸起的獠牙,正张着可怕的大口,暴虐的狂笑。
“是海鬼夜叉!我们竟然真的遇见海鬼夜叉了!!!”
狂风吹得甲板上的尖叫支离破碎,恐惧、战栗,大国重器的三帆远洋军舰在这张突如其来的巨脸面前,渺小的如同蝼蚁,根本不堪一击。
随着海面上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爆炸声穿透风浪席卷而来。水师舰队的最前面,一艘先锋舰不可控制地加速行驶,自杀似的撞在了海鬼夜叉幽幽巨口之上,无形的水雾竟然变成了世上最坚硬的岩石,先锋舰瞬间被炸的粉碎。
三帆桅杆折断,嘣出去十几丈远,烈火熊熊燃烧,映红水面,隔着风浪,都能听见将士们烧伤痛楚的哀嚎。
“不要!”
紧接着,事态变得更加失控,又有两艘先锋舰接连失去控制,同时疯狂向海鬼夜叉的巨口驶去!
看到这一幕,海面上终于传来水师主舰的紧急号角,号角声急速蔓延过去,两短一长,意思是停止前进,立即调头!
两艘先锋舰明显收到了号角声,却不知为何,完全不听指令,反而开足马力,全速行驶,果不其然,在连续响起两声震天的爆炸声后,先锋舰同时折损。
在短短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里,在这诡异景象的海面,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陆续折损了三艘先锋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帅!那句谶语竟然是真的!荧惑星现世,阴阳颠倒,祸乱朝纲,企图灭我大唐!!这海鬼夜叉拦路就是最好的证明!”
“主帅!如此情形,今日不可再出兵了,请您下令调头!全军撤回!!”
“主帅,咱们调头吧!”
“请主帅下令调头!!”
主舰将士跪成一片,神秋道行军大总管苏定方手中握着萧杀气四溢的泣天刀,朝向横亘在海天之间的巨脸,眼眶尽裂。
“我踏破十万胡虏,灭西突厥,从不信鬼神之事,我在圣人面前立下军令状,百天内必破百济,岂可刚出师就折返?!到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赶紧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海鬼夜叉的巨脸显得更加诡异狰狞,鸦黑的诡云翻滚,忽地露出一抹对渺小凡人的讥笑。
在苏定方的面前,一个跪地请令的士兵突然莫名其妙的站起身来,他的身体呈一个极度扭曲的弧度,几乎是全身贴在甲板上,双臂弹起。
泣天刀莫名震动,苏定方明显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附在了士兵的身上,像是黑暗深海中的石斛,潮湿黏腻,吸走了他全部的意识,污红色的血丝自脖颈蔓延,眼球厉红凸起,士兵伸出两手在虚空中挥舞,好像在驱赶面前看不见的某物。
一个,两个...十个...石斛不断从士兵们的手臂大腿上生出,像是流脓血的鱼鳞,扑簌簌的掉在甲板上。
“你们...你们!!”
全部士兵都变成了全身长满石斛的活死人,风暴毫无预兆的停息了下来,月光显露,死寂之海上洒满惨白,士兵们密密麻麻站在甲板上,同时抬头仰望,张开嘴,发出令苏定方浑身战栗的狂吼:
“荧惑星降世,要亡我大唐!大唐危矣!大唐危矣!!”
**** ****
一个时辰前。
夜色正浓,近百艘大唐战舰正趁着夜色全速行驶,星星点点的引航灯仿佛百鬼夜行的眼睛,窥视无尽的黑暗。
离大唐军舰几海里远处,有一条商船,虽然已经是远洋运输中载货量最大型的船支,但与气势磅礴的大唐重器一比,如小虾掠过腾龙,都不值得军舰警哨的注意。
这条商船悠悠地向西北方向行驶,船首尖而低,船尾高翘。船梁是用上好的铁犁木制成,是典型的广式船型,船身吃水量不少,看来是运载着分量不轻的货物。
这艘船中有一间船舱显得十分古怪,昨个儿刚过完十五,夜空中圆月高悬,海面一眼万里,晴朗的很,但这间窗边却挂着一盏雾灯,也不知道这舱里的人是怎么想的,估计是脑子有什么毛病,除了照亮从里面冒出来的袅袅热气,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阿诗弥蹲在船舱一角,前面摆着七个药罐子,里面咕咚咕咚冒着泡泡,飘出一股奇怪的药香。
在窗边,还坐着一位青年,腰板挺得倍直,手里拿着书卷,神态十分专注,但仔细一看,那书却是拿反了,人似乎也在走神。
这青年名唤十六郎,目测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肤色偏白,眉目长斜,身形瘦削,穿着一袭霁月长袍,头顶佩戴着青鸟冠,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有一种什么气质呢,阿诗弥总结的是,神经病,不是,神经质的气质。
比如,这家伙常常半夜三更不睡觉,整夜整夜假装看书。
再比如,自从和他住在一间舱之后,舱里所有的物品都被他神经兮兮的整理过一遍:书卷、笔墨、茶杯每天要摆放成一条直线。被褥除了叠放整齐,还必须连一个褶子也不能有。连自己药箱里混在一起的青豆和红豆,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他挑拣了一遍,用木签在中间夹出隔断,青红分明。
最可气的是他珍藏了十年的那根老山参,居然被这货偷偷扒光须子,成了根光秃秃的白萝卜!
人参表示好冷!好委屈!
这人真是有病!有大病!
阿诗弥一想起这事儿就恨得牙痒痒:“十六郎!你什么时候赔我的参!!!!”
“嗯,你说什么?赔你身?”十六郎抬眉望向他,又不清不楚地问了一句。
他说的是赔什么???
阿诗弥突然反应过来他这话听起来很有歧义,秒怂下来:“嗯...没啥,你继续看书,继续,呵呵呵呵。”
十六郎盯了阿诗弥一会,看他的脸从脖子根一路红到两颊,成了一只人形开水壶,觉得实在是有趣的紧,不紧不慢地又说道:“我还没娶妻,可能赔不了你,主要是...我不会。”
“谁问你会不会了!”阿诗弥惊呆了,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说出口,只好用暴怒掩饰尴尬,“况且...况且...老子也不需要!”
不知道为什么,十六郎好像看起来有点失望。
阿诗弥生的确实漂亮,身为大唐第一神医‘九鬼银针’薛正道的闭门弟子,居然是个大秦混血,还长了一副绝世容颜。
他身材纤长,眉眼深邃,特别是那蓝绿异瞳的双眼,眼中含情,整个人像只情意缱绻的波斯猫似的,让十六郎在岭南码头与他初遇时,竟觉得这一眼,便是万年。
自此在十六郎眼中,其他众生一切皮相皆如蛇泥,再也无法与阿诗弥相提并论。
夜色已深,药也熬的差不多了,阿诗弥起了困意,准备脱靴上塌睡觉,十六郎的唇角却忽然勾了笑意,将他的胡袍又扣了回去:“阿弥,今夜月色正好,别睡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干什么啊!大半夜你又不睡觉,你老叫我干什么!”阿诗弥打着哈切,显然是很不愿意。
十六郎幽幽道:“今夜船主办酒宴,席上有烤羊腿,去么?”
阿诗弥顿时两眼放光:“去!当然去!”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船廊,从右侧第二间屋子里果然传出了热闹的歌舞声,却没想到他们还是来晚了,宴会厅的门紧闭,看来是已经开席了。
“都怪你,非要磨磨蹭蹭把靴子擦的一尘不染再走,你看,烤羊腿肯定没有了。”阿诗弥欲哭无泪。
“烤羊腿不是重点,你要是想吃,一会我差人给你送。重点是,”十六郎突然压低了声音,贴近了阿诗弥粉红色的耳朵,“隔壁孙二娘同我讲,前日从杭州港登船了一位红衣舞姬,名叫林语嫣。她的身段绝美,妖冶如蛇,舞技一流,最擅长跳胡旋舞。”
“胡旋舞?!”阿诗弥一听,更兴奋了,胡旋此舞刚刚从西域传来,如今十分盛行,他们已在海上漂泊了一个月有余,只知道这舞非常火爆,却没有亲眼见过,能在这艘船上看到这种舞,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可门关的这么严,我们跟船主又不熟,怎么看啊?”
“这有何难,不过是一壶酒的事。”
“一壶酒?”
阿诗弥还没反应过来,十六郎神秘一笑,轻声唤道:“黄桃,出来。”
“哎~来啦!”应声,从拐角处跑出来了换个小丫鬟,十三四岁的样子,鼻梁上生了一片花雀斑,见到两人,立即一个急刹,手中托盘上的一壶酒险些飞了出去。
阿诗弥想起来了,这个小丫鬟是十六郎的贴身侍俾,在登船的时候见过一回,不过十六郎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小丫鬟也守规矩,不会轻易打扰他们,只在十六郎招呼的时候跑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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