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六枚银币 (第2/2页)
“多西。”
“姐夫。”
多西阿姨吸了吸鼻子,泪水又一下子流下来,她对阿坎妈妈说:
“这次爸爸生病,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的你们……有病了就得花钱去治,不然,我们也不能看着爸爸在床上受折磨……”
隔壁夫妻的争吵又响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成了楼里的底色。一片沉默之中,阿坎爸爸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卷——他以前在家里从不抽烟。阿坎爸爸扯掉头上的一小截放到嘴里嚼了一会儿,突然问:
“咱爸看病,要多少钱?”
“六、六个银币。”
多西阿姨小心地看着阿坎爸爸的表情,见后者神色不豫,连忙抽抽噎噎地说:“每次找医生来给爸爸看病都得花六七个银币,我们几年下来找了两个医生,花了那么多钱,也只是缓一缓,没法根治。我们是实在没辙了,才来找你们的,不然……谁不好面子啊!”
阿坎头重脚轻地站在地上,悬在身体两侧的拳头微微发凉。如果再过几年,到了他能随行商队一起去外奔波行商的话,六个银币的价钱不值一提。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六个银币得辛辛苦苦地攒两个月——两个月的积蓄,只够看一次病,还没法根治。而他之前沾沾自喜存的那十八枚银币——现在是十八银九铜,花了大半年存下来的——在疾病、在生活之前,居然显得那么可笑。
但是可笑又能怎么办?在生活之前,就算可笑也得活着。再说了,他存钱虽然不容易,但是存下来的钱不就是为了花的吗?而且,他存钱只用存就行了,他有德普西队长的照顾,生活已经很轻松了,不用像爸爸妈妈那样还要支付房费、或是担心失业。
阿坎抬起头,说:“我可以——”
“阿坎!”
妈妈大声呵斥了阿坎一声,非常凌厉。
安妮塔被这一声呵斥吓得差点哭了,阿坎连忙蹲下身子安慰妹妹。妈妈看着阿坎,目光变得柔和了些,但她的语气仍然很坚持,她说:
“阿坎,存钱是个好习惯,存下来的钱就像是秋收时屯下来的粮食,你的钱要存好……”
阿坎顿了顿,说:
“我知道了,妈妈。”
阿坎爸爸把嘴里嚼着的眼卷咽下去,然后说:
“六枚银币,我们会给你的。”
多西阿姨露出高兴的表情,她说:
“那太好了,爸爸已经忍了两三个星期了,终于能让医生来看一看他了。”
房间里的气氛十分严肃,阿坎握着安妮塔的小手,安妮塔一直在抽泣,阿坎忽然说:
“爸爸,我带安妮塔出去玩一会儿吧?”
阿坎爸爸缓缓地点头,说:
“注意安全。”
阿坎连连答应,牵着安妮塔逃出这个沉闷的房间。安妮塔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一直在妈妈旁边帮忙,平时只有妈妈买东西的时候才跟着出门,从未见过晚上的街道。
漆黑的天阴沉沉的,那块污紫色的阴影在天空中就像是一道丑陋的伤疤。贫民区的黑夜既不好看也不好闻,没有一丝光的街道上飘着腥臭味,和营地、和赌场前的贫民区、和居民区相比,这里就像是漆黑的地底,没有人愿意下来,被困在地底的人也难以逃出去。
尽管如此,安妮塔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仍旧显得十分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