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山雪夜晚 (第2/2页)
洵异叹了口气道:“定远侯这样的人物,在朝中关系盘根错节,有朋友就有敌人。这次的事,还不清楚究竟谁是幕后黑手。”
原本听了此话,雨棠胸中该波涛汹涌,愤恨不已,可历经了几番风波后,竟也冷静了不少。
雨棠继续淡淡问道:“我父亲的案子,朝中到底怎么查的?”
洵异有些惊讶,有些明白小姑娘为什么要冒着瓜田李下的风险上来找自己。
这个话题实在敏感。
定远侯一案之所以速速处决,倒不是皇上草率,而是定远侯一心求死。
虽然风林党的主流是说,定远侯色令智昏,被新纳的波斯小娘偷走了城防图,酿下大错,一心求死。
可洵异看来,却像是怕牵连出什么人。
毕竟去查案的钦差可是光禄大夫彭集枫,定远侯的死党,风林党的要员。
是彭集枫判的斩立决。
定远侯要保的,或许就是雨棠的表兄晋王。
不过也不像。皇上登基以后,晋王始终低调得很,连皇上都不曾猜忌于他——他们年少时,关系相当融洽。
何况,定远侯这近乎自杀式的倒台,只是把晋王身后最大的势力连根拔起,哪里是在保他?分明是在害他吧。
也可能是风林党的共同决策。风林党人最讲声誉,色令智昏,损害国家利益,最是为人不耻。
实在不需要交浅言深说那么多,随口敷衍便好。
洵异低头思索了片刻,只抬头道:“定远侯的事,朝中不都有定论了么?”
雨棠不懂迂回,竟直接回道:“我父亲不可能那样糊涂。那城防图,父亲一向看的极严。”
洵异望着雨棠,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一个原本那样天真懵懂的姑娘,现在也要迅速长大了。
洵异并不直接回答,只苦笑道:“我记得刚同你订婚时,你清高孤傲,如今竟成了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他想了想,还是回答她道:“或许每个人都没有那么了解自己的父亲,甚至没有那么了解自己。失误,可是太正常了。”
他想了想,有道:“这些话以后就别问了。定远侯之事,早已盖棺定论。毫无依据地凭空揣测,被人听了去,就是你谋反的证据了。”
雨棠沉默起来。对啊,她毫无依据在这凭空揣测,又有何用呢?
被人听了去,还要说自己对皇上有异心,罪臣家属想要谋反。
这时雨棠又心虚地转过头看了洵异一眼,正好遇上洵异也看过来。
洵异看着雨棠有些心疼,而雨棠是在猜测,洵异在想什么?
二人竟不知觉对视良久。空气里荡漾起来一丝不同的味道。
雨棠害羞了,立即转移话题问道:“夏大人,我家被发卖的女眷会被卖到哪里?”
说到这个话题,气氛又严肃起来,洵异放下酒盏,顿了许久,道:“年少的会被卖到教坊司,年老的就直接在市场上发卖了。”
雨棠有些不安的猜测,但又不愿相信,还是问道:“教坊司是什么地方?”
洵异不知如何作答,更害怕伤害了雨棠,沉默良久,只看着雨棠的眼睛,幽幽暗暗地答道:“是礼部的地方。”
雨棠转过头,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皇上开了恩,我可能也要去教坊司了吧。”
洵异听了,也沉默起来。他最最不愿的,就是任何一个女子陷入红尘泥沼里。
何况是同自己有过婚约的女人。
因为这样,他会想起曾经的那个女孩。
洵异好像陷入了更深的沉默里,连呼吸声都轻了起来,最后艰难地吐了几个字,说道:“有我在,不会了。”
听到这话,雨棠有些愣,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他在是什么意思呢?她沉默着拿起枣糕吃了一口,感觉枣糕甜的有些发苦,又赶紧把嘴里的枣糕吐出来。
这时,洵异顺手递过来一丝方帕。雨棠一看,正是去年七夕乞巧时,她送他的礼物。
那时他们刚订婚不久,七夕乞巧那天,洵异带她去碧湖看花灯,她便把和织女娘娘乞巧的方帕送了他。
那时送方帕倒未必有多深的情意,只是看到五妹送了游芳庭,自己不找个人送,五妹更要笑她“铁娘子”了。
此时此景,洵异拿出这丝方帕,雨棠几乎有些无措地拿过这方帕,脸红到了脖子根上,又不想让洵异看出来,急急把方帕接过来,将枣糕吐了包起,小声道:“我洗净了再还你。”
洵异这个粗线条,其实他并不记得这方丝帕是雨棠送的了。
他倒坦然起来,只点了点头,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
洵异害怕雨棠在夏家又受人欺负,便同她说道:“我若在家,夜间时常在这,你若有事当着众人不便说的,可以来找我。”
雨棠心下一阵感激,也温顺的点点头,同他笑道:“夜已深了,我要回去歇着了。”
洵异笑道:“再不回去阿芫起身没看到阿姊是要大闹天宫了。”
洵异便先下了梯子,伸手来护着雨棠,雨棠见状感觉自己脸红的发烫,小心翼翼地下了梯子,不敢看他的眼睛,道了句“晚安”便低头往厢房里走,怎料错了方向,两个人撞在一起。
一时间,花香和着檀香,雨棠的心里小鹿乱撞起来,却不肯表现出来,赶忙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