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两个苦命人 (第2/2页)

他自来熟的径直来到院中树下的石桌前，对闻声走出来的寇泽斌下令道：

“我不管你吃没吃饭，过来陪我喝几杯。”

寇泽斌见杨文财脸色阴沉，便默默的坐下来，对身后的杨梦珊挥挥手，让她别管。

杨文财瞥了一眼杨梦珊微微隆起的小腹，脸色迅速恢复正常，月牙眼皮一弯，对杨梦珊笑道：

“弟妹吃没吃，没吃的话一起吃点。”

“我吃过了二哥，你们哥俩慢慢喝，需要什么喊我一声。”

杨梦珊对杨文财很尊敬，杨家对他们一家人有恩。

寇泽斌从食盒里端出几盘菜，取出底部的两瓶酒，在桌子上摆好。

杨文财拿起一瓶拧开就灌了一口，瞪着寇泽斌：

“咋？还把自己当客了，让我请你喝呀。”

寇泽斌只好拧开一瓶喝了一大口。

“你小子，不够意思，还拿不拿我当二哥？

你他娘的既然在苏区见过王雅楠，知道她的底细，为啥回来后不告诉我一声？”

杨文财生气的将酒瓶子墩在石桌上。

寇泽斌仰头连喝三口酒，脸立刻红了，瓮声瓮气的说道：

“告诉你有啥用？这些年你一直在等她，你知道了还能咋的，她是中共党员已经是事实了，你也改变不了，知道了徒增烦恼。

我主要是怕你想不开，拎着枪去根据地找她去，杨伯对我恩重如山，我咋能做那种烂绝户的事。”

“你他娘的还有理了你，不会撒个谎糊弄糊弄我么。”

杨文财看着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寇泽斌，有气愣是发不出来了。

兄弟说的对，告诉他又如何，他还真说不定蹿到苏区去抢人。

他只好闷头喝酒，自顾长吁短叹的，一副被人骗了身又骗了财的样子。寇泽斌是作陪的，酒喝的不比他慢。

“嗐，咱兄弟俩都是苦命人啊。

举觞白眼望青天，醉中往往爱逃禅。

你是常忆梦中断肠曲，我是每思心里未婚人。

大地山河三千世界，全天下的苦水都他娘的倒咱哥俩头上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寇泽斌一向呆板冷漠的脸上，竟有了暖人的笑意。

“二哥，你就别嚎了，雅楠姐到现在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还不是等着你么。就她那岁数的婆姨，在根据地娃子都生一炕了。”

他和杨梦珊都叫他二哥，而不是杨哥，是真的把他看成了亲哥。

杨文财歪头瞅他，一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只眼睛半眯着，痞气得意道：

“她不为老子守着身子，还反了她了。这世上只有老子能睡她，她天生就是老子的。

嘿嘿，生一炕娃子才多大的事，哥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分分钟的事。”

寇泽斌只好低头喝酒，男人喝点酒吹牛逼的时候，嘴都大，能把天吹破了。这时候千万别插嘴，更别顶嘴，那无异于火上浇油，牛皮飘在天上就下不来了。

杨文财灌了一口酒，把酒瓶一墩，审问起他来：

“说，我小舅子找你干啥？我婆娘找没找过你？给我老实交待。”

寇泽斌默默的喝了一口酒，大手擦去嘴边的酒水珠，很深沉的说道：

“雅楠姐先找的我，说我哥他们给平反了，要我回根据地随队伍去打鬼子。

彦楠找我是想让我去他那里，给他做个搭档。”

杨文财上眼皮子往下垂了一下：

“你答应了？”

寇泽斌摇摇头，神情有些孤独。

“你看到了，梦珊她怀上了，这时候我哪里也不能去。大伯说过，孩子出生就要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你小子肯定没有把这事告诉他俩对不对？”

寇泽斌点点头，眼里有歉意流出。

“我就知道你小子的尿性，啥事都憋心里不跟别人说。

再说添喜进口，增粮满斗，这是好事呀，跟他俩客气什么，就让他俩准备好娃子的满月钱，礼数不能少了。

麦面辣子菜籽油，老婆孩子热炕头，你哪都别去，就守着家老老实实待着。我知道你小子心里痒痒，但打鬼子又不差你一个，等我战死了，你再去替我报仇就行了。”

夜色渐浓了，院子里不知名的虫子纷纷发出春天的喜鸣音。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杨文财灌入最后一口酒，将空酒瓶子重重的墩在石桌上，那双令女人迷恋的眼睛里毫无醉意，月色下清澈粼粼。

“冬冰春泮，野草自生，深睡小虫，蓬勃发声。

泽斌，县城最近还有以后会不太平，你自己小心了。发生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这很重要。”

“是，二哥。”

寇泽斌狠狠地点点头，心中如春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