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旧事 (第2/2页)
阴风中的陈丰县恢复寂静,而难熬的一夜终究过去。
等天亮后再来清点,陈子笺发现陈丰县内感染尸毒的人数明显增加。很多难以忍受尸毒发作的人都穿上了蓑衣、斗笠、黑袍之类的装束,一边挠痒一边排队。
另外一边,陈家夜里搞出来的小动静,被人刻意地传遍了街坊邻居。
陈满熊将计就计,以需要赚钱为雪晴夫人治病为理由,便合情合理地找借口说陈家不再酿酒,愿意出售酿酒的糯米,用于缓解陈丰县人的尸毒之苦。
这番说辞虽然是理由充足,但是把那浑身渗血,痛苦得不成人样的妻子推到台面上来掩饰自己的心虚,让陈延虎看陈满熊愈发不顺眼:
“呵,满熊啊!你说你挚爱你的妻子,可你妻子都病得那样了,你还找借口推卸责任,你就不能让她在家里好好养病,自己有点大丈夫的责任和担当吗?”
陈满熊摊手解释说:“我这也是为了保证师出有名,免得其他人说我们家的闲话啊!万一他们抵触起来,不买我们的糯米,那我们的计划不就全部泡汤了吗?”
“而且,我也没有逼迫雪晴这么做,是她自己愿意站出来的。她能有这份心意,是我陈家的福气。我怎么可能让她一直呆在坊市卖米呢?只是放她露面,和那些同样被僵尸咬过的人聊一聊,别把调子起太高而已。”
陈延虎隐忍憋气,决定现在不和陈满熊翻脸:“好,那今天的糯米生意如何,什么时候能赚钱回本?冬理身体本来就不好,我也得找个名医给他好生看看。”
陈满熊左看右看,叹息一声:“族库里还有些应急的银子储备,你去支取便是。”
陈延虎转身就走,先去族库里取了银钱,又取了一套黑袍子给陈冬理穿上:
“走吧,冬理,爹带你去山君庙和城隍庙拜一拜,顺便见见那位拿出丹药救治你的道长。你有什么心事就直说,千万别憋在心里,知道吗?”
陈冬理身穿长袍,蒙上黑纱斗笠掩盖了面容。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自己舒适了很多。然而,那些疯狂而又荒谬的记忆,仍然在他的脑海中剧烈翻滚:
昨晚,他由于伤心悲愤而离家出走,失足摔入泥水中。等他挣扎着爬出来之后,不想回家的他,独自前往夜不闭户的城隍庙。在那心魇上涌,心痛如割的时候,他不断地磕头,试图驱散那些刺耳的嘲笑和噪音。
但那笑声越来越大,几乎快要把他的一切都吞噬,使得他不由得心生一股怨念,低声咒骂地说:“事情不要憋在心里,说得轻松,爹不也是有很多事情都瞒着我吗?”
出乎意料的,陈延虎愣了一下,这可是自陈冬理患病以来,少有的主动发言。
“冬理,为什么这么讲?你想知道什么,爹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陈冬理似乎并不打算轻易饶恕对方,开口就抛出了让陈延虎面子挂不住的问题:
“那好啊,我现在就想知道的是,我当年爹抛下我和我娘,听信族中的举荐去筹钱买官,借朝廷里的关系当上将军,想率兵打仗逞英雄,害得我和我娘在马车里被土匪劫镖,那么我想问,我爹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面对陈冬理的质问,陈延虎也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们先去庙里再说,好吗?这件事爹不会瞒着你,但是不能告诉给外人。”
陈冬理默认了陈延虎的条件,两人一路前往城隍庙,上香叩拜之后,又出城上山。
“现在这山路上没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了吧?”
闻声,一路沉默的陈延虎才开口说道:“你爹当年之所以买官成将,去带兵打仗,一是当年局势所困,那会儿我们陈家在朝野之中有人,官场的利益勾结便是如此。”
“你爹原本以为,带兵打仗和江湖武林的见招拆招没什么不同,起初能靠个人的武力和精良的军备打些胜仗,可是到后来,爹才发现江湖和战场本质上是两码事。”
“那些敌军之中,不仅同样有武道强者,更有诡术频出的巫师、蛊婆。一开始能打胜仗,是因为他们摸不清我们的门道,等到他们察觉了我们的兵法和破绽,之后便是兵败如山倒,为了避免买官做将的事情被暴露出来,你爹才主动卸甲归田、交出虎符。”
陈冬理又说:“可是,我在族中听人说,我那个当将军去打仗的爹,是被人陷害而丢了兵权。他辞掉官职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到家乡,而是在外地和江湖帮派鬼混,当时很多追随我爹的将士也因此过得十分凄惨,有这回事吗?”
一说到此处,陈延虎额头的紧箍立刻开始收缩:“爹当时没有急着回家,就是为了去处理那些麻烦的后事,尽可能的给那些家破人亡的将士家属一点补偿,虽然爹没能当成一个好将军,但谁能想到你娘和你……”
陈冬理摇头叹息,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膛中的悲伤和怒火喷吐而出。
但他最终也没有开口,两人只是默默无语地沿着山路前行。
“至于族中那些借口,也是为了避免祸端,设计做的传闻美化。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们陈家才能在陈丰县立足。而你爹也是为了不让这罪名落实,给子孙后代仍有考取功名的机会,不会落入罪籍。”
陈冬理说:“那爹可有查清楚,那当初拦路劫镖,杀害我娘的贼人下落?”
陈延虎说:“这些年来,爹真的尽力调查过了,可惜当初爹不在你们身边,而对方下手残忍,队伍里的遇袭者都被当场灭口,即使派了家丁护卫,也没能避开此劫。”
陈冬理:“所以爹为了躲避祸端,先让姚老伯照顾我,教我武功和刀剑用法,又让我去学府读书,是为了陈家有人重回官场,能够有朝一日洗刷那所谓的冤屈?”
陈延虎低声苦笑:“冬理,你虽然已经长大成人,但你并不懂这江湖险恶和官场危情。你真以为,很多皇位的更替都是民心所向,真没有人从中作梗,窃取战果吗?”
“不想被吃,不想被人栽赃陷害,不想默默无闻的死于非命,就只有爬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