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愁云淡淡雨潇潇 (第2/2页)
“其实不用独置名儒着作,我近来拜读些许少年文士之作,虽较名儒素涩,但胜在新奇有趣,我朝人才辈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赵谚走下个台阶,还提醒容枝意小心,“但想必妹妹也知晓,这文人骚客成名前,多数是鲜为人知无人买账的,‘寸光阴’倒不如给个机缘,供他们展现自我,妹妹也能做回伯乐,何乐而不为呢?”
赵谚三岁开蒙,至如今可谓是博览群书,且胜在思想并不呆板,对事对物都颇有自己的见解,能得他几句提点,容枝意当然求之不得。她随即点点头,又问道:“表哥近来都读些什么书?”
“近来闲暇时最爱读慈言居士的《秋雨落广陵》,他的其他作品也不错,非字字斟酌句句钻研,文笔散漫清秀,读来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这书容枝意没读过,可这人名她记得:“可是写《泗山游记》的那位?”
“如此名不见经传的书妹妹竟也知晓?倒是我小瞧你了,”赵谚有些惊讶,“《泗山游记》应是他更早年的作品。”
难得被赵谚夸奖一句,容枝意只知道傻笑了:“意儿才疏学浅,找到本能看懂的书不容易,《泗山游记》常放在枕边翻阅呢。”
就着书中内容聊了几句,俩人已大致绕了一圈回到大门口了,赵谚又道:“我那还有不少书。这几日整理一番派人给妹妹送来,都是些通俗有趣的,妹妹读着打发时日也不错。”
“那便麻烦表哥了。”容枝意赶忙福身行礼,这太子殿下的书架可不是人人有的看的,没曾想今日出门一趟还能有这种收获!
几人商量好要出发的时候,唐可儿举着扫帚移步过来悄咪咪同容枝意说:“好葡萄,你方才那话还算数吗?”
容枝意故作不知:“什么话?”
“就是…”唐可儿有些别扭,“一块去用松涛居那话啊!”
唐可儿这小心思确实太好猜了,方才这眼珠子都要瞪出去了,容枝意想逗逗她,装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方才不是说不打扰吗?”
“哎呀,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去嘛去嘛。”她开始晃起容枝意手耍起赖来。
“行行行,我跟赵珩说一声。”
这种小事赵珩哪能不满足她,当下就点头应了,还亲自邀了她们:“唐娘子和宋娘子也一块儿去吧,人多热闹。”
于是,这逐渐庞大的队伍向松涛居进发了。还未行至半路,铺天盖地的雨水倾盆而下。宋嘉夕放下窗帷时还喃喃:“近来怎么日日下雨,这才停了不到半个时辰吧,又开始了。”
容枝意也不由得发愁,这日日下雨不能出门驯马事小,可雨水量太大,害得道路上难以排水,若再继续下去,会害的农作物被淹,庄稼绝收,后果不敢想象。
赵珩撑着伞将她们一位位小娘子护送进松涛居时,赵谰几人已经到了。容枝意眼见,意外瞧见了个熟人,是生日宴上才见过的姚含蕊,武安侯的女儿,二人一对视,纷纷挂上礼貌的笑容,既然互相看到了那就算不熟也不好装做不认识了,总得打个招呼。
“真巧,在这碰上含蕊妹妹。”虽不知要与她说些什么,可总归不能失了礼数。
姚含蕊比容枝意自在多了,笑着答道:“松涛居的浑羊殁忽堪称长安一绝,偏生只有每年的中秋前后有,往年一菜难求,今年好不容易约上了,当然得来开开眼。县主不如和我们一块儿吧?都是些相熟的小娘子。”
“妹妹客气了,不巧今日我与人有约。不如改日吧,改日我做东,定给妹妹下帖子,邀些姐妹过府一叙。”改日便是没有期限了,她们实在是不大相熟,容枝意只恨自己方才这上个楼不看脚底瞎看个什么,怎么就这么凑巧看见熟人了呢。
“姐姐说话可要算数啊,不知阿姝身子如何了?”
容枝意笑容一滞,总觉得这人是不是知道什么:“挺好的,生龙活虎。”
姚含蕊依旧带着她明媚灿烂的小脸:“极好。”
“容枝意,”赵珩见她迟迟不近来有些疑惑,探了个头出来,“还吃不吃了?”
“遇到个熟人,这便进来了。”容枝意于是朝姚含蕊点点头,“妹妹,那我先进去了,改日再聊。”
姚含蕊看着赵珩怔了怔,随即脸蛋上飞过一抹红霞,容枝意正疑惑她怎么还不走,便听她带着疑惑开口:“这位是?”
容枝意笑容更深了,但最终还是遵循了刻在骨子里的礼仪:“怪我,忘了给你们做介绍,这位是郢王世子。”
“殿下,这位是武安侯的千金。”
赵珩当然看得出她满脸的不耐烦,姚含蕊与他行礼后,他便点了点头同她说:“进去吧,大家都等着呢。”
容枝意再次展露出礼貌微笑:“失礼了,那我便先进去了。”语毕也没再看她,径直往里走了。赵谰一早便点好菜了,就等着她开席呢。
赵珩借着给她添茶的功夫,偷偷在她耳边说:“武安侯并非善茬。”
容枝意点点头,这言外之意是叫她别与姚含蕊太亲近了,好在她原本也没有与她结交的打算,很快便将这一段小插曲抛之脑后了。
赵谰与唐可儿相见恨晚,整个饭桌上话最多的便是她们,容枝意进门晚了,坐在最边上夹不到菜,除了吃浑羊殁胡时激动了一下,剩下大部分时日都在看着窗外发呆。
这雨下的,像是老天被掏了个窟窿,连向来不担忧国事的她也开始忧国忧民起来,容枝意转头瞥了眼赵谚,他这顿饭也是吃的心事重重。赵景帆坐在她对面,看她今日不大高兴,还问她出了何事,容枝意摇摇头,只说在想这雨何时停下。
赵谦听后放下筷子在一旁叹气:“我们小葡萄也开始忧心人间疾苦了,真不知是喜是忧。”
本是缓和气氛的一句话,赵谰却翻了个扮演:“三哥哥不过大表姐二月有余,怎就装上少年老成了,看堂哥,该吃吃该喝喝,有事不往心里搁…”
赵珩拿起筷子就敲赵谰脑袋:“没大没小。”
赵谰吃痛捂着额头,无助地看向赵谚。
赵谚满脸心事,看着窗外沉思,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动静。赵谰早已习惯,识时务一转头,委屈巴巴看向赵谦。
赵谦叫她放手看看脑袋,其实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赵珩哪里敢真用力啊,但为了安抚赵谰,还是摸摸她头后佯装嗔怒地瞪着赵珩:“三天两头就知道欺负妹妹,夫子教的人伦礼数都是白教你的。”
赵珩没在搭理这对感情深厚的兄妹,侧头看满目忧色的容枝意:“你便放心吧,百官也不是吃白饭的,这雨比起五年前那场算不上什么,会有对策的。”
他的话,倒让她放心了不少。
走的时候不知赵谚和赵珩要去做什么,最后是赵景帆送的她回府。
她看着深沉的夜色,以及愈来愈大的雨,心理始终觉得忐忑不安。容府的下人们今日格外地忙碌,回廊上进了水,主子们不好走路,正拿着扫帚一点一点的清扫。
长安地势东南高,西北低,方才松涛居就是在东南方向,她坐在马车里一路过来,越往北边走,积水越深。
有婢女单手撑伞拎着水从院外跑进来:“娘子,今日木头受了潮,柴房闹翻天了,大夫人训完下人刚走,所以来得晚了。”
容枝意看着那半桶冒着热气的清水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那婢女以为要怪罪于她,忙道:“娘子恕罪,实在是雨太大了,下人们搬柴火不及时才害的木头受潮。”
“无事,如今柴火可够?可还能生火?”
那婢女老实答道:“咱们柴房垫了板子,里头的都没潮,只是府里人多,主子们都急着用水,大夫人…还在那指挥,因此烧的慢了些。”
容枝意点点头,又同那婢女说,“你去趟厨司,叫他们起锅煮粥和姜汤,多煮一些,煮完了拿干净的桶装好,用棉布包着,随我出去一趟。”
她自己则赶紧进门去换了件男装,她们这的柴火都受了潮生不了火,更何况住光化门附近的百姓。总归能帮一些是一些,解解燃眉之急也好。自从那回救起了楚七娘,容枝意越发觉得她不该只顾自己逍遥快活了,她享受着年年二百的食邑,那都是百姓辛劳的成果,在他们有难之时伸出援手是应当的,哪怕她能做的只有那么微薄的一点点。
但她能想到的事情,一定还有人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