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 (第2/2页)
“益州每一晚的月色都很美,我想分享给你,于是把它画了下来。”
原是个弯弯的弦月。再次欣赏了一遍发顶那根玉簪后,她鼻尖一酸跑上前抱住他:“我还当你信件里为何决口不与我提想念二字,原是…都写在月色里了。”
赵珩不由得笑了,埋头进她温热的颈窝:“长安的月色也很美,多庆幸,日后不用动笔,就能和你一起看了。”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耳边更是嗡嗡作响。
相拥过后,容枝意请人奉了茶,这才得空问起他益州的事办的如何,她本在信件里听过一些,但许是怕被人偷看,他没怎么多说。赵珩饮茶,与她说了些大致情况:“证据都呈上去了,姓沙的和那鲁光中不日便要被押来长安,到时再细细审问。”
“那张大人究竟是谁害死的?”
“是鲁光中。”赵珩十分肯定,“他这些年潜伏在益州署,明面上是刺史的走狗,实则一直在利用姓沙的,买卖官职、增收商户赋税从中牟利、欺压农民,都是他的主意。且他这些年一直与长安有往来,但具体是与谁,无人得知。”
“贪官当道,益州百姓这些年简直苦不堪言。”容枝意感叹,“还有张大人,忍辱负重两年,若不是他,你也难在这么短的时日里搜得实证。”
“等结案,圣人会对其家眷好好安抚的。”
人都没了,再安抚都是无用。容枝意只盼张夫人能好好撑下去,别让这个世上再多一个她。
赵珩不能多待,容枝意院里没有别人了才小心翼翼开了门送他:“你的手还没好,万事小心些。”容枝意颇不放心。
赵珩又上前抱了抱她,怕她冻着,干脆将她裹进自己的斗篷之中。
非礼勿视啊!身后的蒋枞和轻云照水跌跌撞撞转过身。
容枝意躲在他怀里害羞地伸手捂脸。却听他道:“早知这种滋味,当时就该让伯父早些定了你我亲事才是。”
“现在也不晚。”她伸手环住他腰身。
赵珩轻笑了一声,又道:“我母妃来信说腊八前便能到,这次能待上一月多。我已给她回信说明了,圣人那也透了些底,明日过后,大概真的再难见面了。”
索性没过几日,她也开始忙碌起来了,就说今日是五叔回长安的日子,她起了个大早和容姝一块儿做了拿手的玫瑰酥带去,容府的马车排了一溜,连容老太太都在门口候着等儿子归来。容家从上到下,面上都是带笑的。五婶婶更是,放下往日一概的慵懒之态,梳着飞仙髻,淡妆轻抹,容光焕发,本就是花信年华的女子,这样一装扮,更是如同出水芙蓉。
容姝摇着最小妹妹的手戏谑道:“你阿娘今日可真是应了那诗里说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好一个清丽婉约的美人,五叔见了定然欢喜。”
因要去京郊,刘氏忙得不可开交,正在劝老太太先进去,等进了城门再出来等也不吃。听到容姝这句话,羞涩着低头笑:“你快别打趣我了,带着念儿先上车吧,一会儿咱们就出发了。”
容枝意早在车上等了,她这几日新得了个话本子,讲一江湖女侠的传奇一生,正看到和男主角成为死对头相爱想杀的戏码,每日都捧着那话本看个不停。
轻云跟容姝嘀咕过,说她这是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那么想着世子。结果后来,容枝意忽然问她:“轻云,你说我这么大了,再去练功,会有机会称霸武林吗?”
轻云扶额,吓得用炭盆烤的那栗子肉都险些掉了:“毫无可能。何况娘子还要做世子妃呢,哪有空去称霸武林。”
“这世子妃和称霸武林…好似还是称霸武林诱人些。”容枝意接过她那盘烤栗子,“不过,当朝亲王世子妃背地里其实是武林盟主,白日要管辖各大门派山寨,夜里还要跟美貌世子你侬我侬,岂不是更吸引人了!”
轻云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总之,容家这颇为壮观的队伍就此出发了。
“阿姐,你不是去过南方吗?我总听那些个说书的人说,南方姑娘都如同透花糍一般娇小软糯,相貌也多半优于我们长安的姑娘,可是真的?”
容枝意放下书,回忆了一番:“也没有世人传的那么夸张吧,不过,你看我母亲便晓得了,我外祖家中几个通是那样软弱的性子,只有娘娘不一样,她也是进宫后性子才变得烈了些。 ”
“那,五叔三年都没有见到五婶婶了,一个人在那广州待着,他会不会中途迷上广州美人啊?”
“呸呸呸,你少在这瞎说!”容枝意忙斥道,“五叔五婶伉俪情深,三年来书信从未断过,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家每月要收多少信件,怎好在这瞎议论长辈的事!”
不料最后,当众人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时,容五郎却笑呵呵从马车中扶出了一位风姿绰约还大着肚子的姑娘。容枝意彻底看傻眼,这打脸未免来得太快了。
五婶婶刘氏本在招呼着三个孩子喊阿爷,来之前还教了念儿叫她见了阿爷就上前去让他抱抱自己,谁知此刻念儿才刚开口,容五郎就道:“念儿乖,阿爷一会儿再抱你。”随后便从车上扶下了个姑娘:“思影,快来见过主母。”
刘氏愣住了。在场众人都愣住了。闹市街头,玉思影手扶着渐大的腰身,婀娜地福了福身,声如莺啼细声细气:“思影见过主母,见过几位哥儿和姐儿。”
刘氏来时神采奕奕的脸庞顿时黯淡无光,容枝意当下没给什么好脸色,抱起念儿转身就离开了。来往路人众多,不少停下来看热闹的,容姝心里着急,上前去揽住了刘氏。
刘氏终于回过神,笑容苦涩:“嗯,老太太等多时了,快些回府吧。”
而后才抱起了八弟弟转过身,七弟弟挣脱了母亲的手上前问:“阿爷,这是谁呀?”
容姝没听见他答了什么,只看见刘氏转过身时眼角划过的泪。她忍着心中的酸楚,上前去拉七弟弟:“丰哥儿,你方才不还说饿了吗?三姐姐今日特意做了你爱吃的玫瑰酥,咱们一块儿去找三姐姐吧。”
丰哥儿一听立马跟着容姝离开了。她走了没两步,又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他们好像不大喜欢我呢。”
容姝的脚步更快了,干脆抱起了丰哥儿跑向了容枝意的马车。回程的马车不复来时的欢喜,容枝意更是骂了容五郎一路:“五婶婶在家替他生儿育女替他操持家务事,缝完衣裳缝裤袜,担心他公务繁忙担心他生病,他倒好,日子过得真是潇洒啊。”
“婶婶生念儿时几经凶险,才为他生下女儿,方才念儿开口要阿爷抱,他看都没看一眼,光顾着马车里那个相好了。”容姝也实在气不过。
“还在这种场合让她喊婶婶为主母,逼着婶婶同意他进门,简直是小人做派!那些个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她想了想又掀起窗帷,“照水,那个思影身边不是跟着好几个婢子吗,你去探探她们底细,打听一下她究竟是如何认识五叔的。”
“若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怎会没进门就叫人怀了孩子?还让她这么大老远跟着来长安。我看她那样子就不是什么正经出身。”容姝掰着手指头猜测道。
容枝意撇嘴:“你可少说两句吧,当心全给应验了。”
容老太太亲自操持了席面,在府里等候多时了,还未到饭点,远远瞧见个马车影,便吩咐了朱氏快去准备。毕竟亲生的儿子就这么一个,三年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要担心人有没有瘦了有没有病了。她待刘氏也很不错,因为刘氏是她当年亲选的儿媳,当初进府四年不到,又生下了二儿一女,为人也恪守本分。。
最先回来的是容枝意的犊车,念儿最先跑下去,喊了声祖母,容老太太抱住她,问她可曾见过爹爹了,念儿不过三岁,口齿并不大清楚,加上容老太太耳朵也不大好使,祖孙俩说了半日,容老太太才听懂念儿说了什么,说的是:“阿爷带着个姐姐回来了。”
容老太太忙问容枝意,容枝意点点头,毫不掩饰着道:“还大着肚子呢,当众就让人喊婶婶为主母,城门口人都瞧见了。”
容老太太最是爱面子,听了这话身子都往后退了一步,一旁嬷嬷婢女们上前扶住,都道老太太保重身子。
“这个逆子…”当众带回个不明不白的姑娘,还大着肚子逼刘氏让人进门,他不为刘氏考虑考虑也得为自己未来的官运考虑考虑吧!上个月钱明远的案子传的满大街都是,他难不成要步他后尘?
容老太太气得不轻,这可不行啊,他儿子是要做京官的人,他们容家是文官清流人家,不能有半点不好的名声传出去!
“叫何名字?”
“好似叫思影。”容姝答道。
容枝意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
“这便是你跟我提过的思影吧?好姑娘,外头风大,快快进屋吧。”容老太太笑容夸张,拍着那姑娘的手。
容枝意觉得自己险些就要当场昏迷了。为了不丢面子,让别人觉得这思影不是个来路不明的姑娘,老太太竟然说出这样违背良心的话。就不怕传出去说容家五郎宠妾灭妻吗,这可是要遭人诟病的!
容枝意和容姝看看相携而去的母子二人,又看看抱着孩子站在马车旁的刘氏,眼里满是不甘。
“婶婶…”
刘氏无奈苦笑,泪水却在眼眶打转:“我没事,该这样的,本就该这样的,身为女子,本该习惯的。”
“从前他不纳妾,又不代表以后不纳妾。是我不够贤德,没有为他张罗,是我有错。”
容枝意想开口说什么,最终却只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她可以不给人面子,可以转头就走,顶多被说一句县主刁蛮。但刘氏不能啊,这是忌妒,是犯了七出的,就算娘家再有权势,这种事也是管不得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