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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有名无实 (第2/2页)

司令官这句话小川又次的脑子里开始星星闪烁了,野津道贯很露骨地许诺了,如果此战获胜,他将以首功之劳和司令官的名义,向大本营甚至天皇陛下请求授予参谋长中将军衔。

那么一来,小川又次将成为与川上操六并肩的陆军高级幕僚,可以在适当时候出任师团长一职了。

对于一名大日本帝国陆军的职业军官来说,还有什么职位比师团长更具诱惑力呢?一枪未放拿下青苔峪堡,本在杨格的预料之中。

从敌情侦察来看,青苔峪堡仅仅是古老的石垒山寨而已,经不得几发炮弹就会土崩瓦解,而日军留守兵力又过于薄弱,在己方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面前选择退却,正常之极。

站在青苔峪堡的石台上,看着三千七百余官兵士气高昂地鱼贯通过石墙下,向东源源而去,杨格对争取岫岩一战的胜利充满了信心。

“帮统大人!”

杨格回头一看,第一营管带刘松节气喘吁吁地赶来,忙转身相迎。此次行军序列,以第二营为先导,以第一营为后卫,拿下青苔峪堡后,第一营将留驻此地,保障后路。嗯,应该给刘松节再交代一下应对析木城之敌反攻的法子!

刘松节走近了,见周围只有小马弁在,乃抛开官面上的称呼,喘着气道:“致之,我,我觉得有些不对、不对劲。”

“噢?你别急,慢慢说。”

刘松节深呼吸了几次,调匀气息后,说:“青苔峪堡之敌乃是属于第五师团建制,又知道第三师团大部在海城,析木城也有相当强大之守备力量,是吧?”

“对。”杨格隐隐猜到刘松节要说什么了。

“那么,他们应该也知道岫岩只有第三师团的少量后卫、辎重部队,是吧?”

“是!”

刘松节从杨格的神态语气中觉得有些不以为然,急道:“那,这股敌军为何向析木城撤退,而非岫岩?再说了,岫岩距离第五师团司令部更近,从保持建制完整的角度来看,这支敌军也应当向岫岩或者凤凰城,也就是七盘岭以东撤退。按照日军之前表现的战力和斗志来看,他们应当是缓缓撤向东面,在地形有利之时还应该组织起小规模的后卫阻击战斗,延缓我军向岫岩进军的速度,为岫岩敌军争取时间。对不对?”

“是这个道理。”杨格点头肯定了第一营管带的说法,又转口道:“不过,此地距离岫岩一百二十里山路,距离析木城只有四十余里,日军只有一个中队不足两百人,如何应对我军大队的追击?从安全计,日军应该就近撤向析木城,与主力会合后再行反攻。从战争爆发到现在的战例和敌军一贯心理计,日军绝不会想到我军这一次是真的要强攻岫岩。我认为,日军应该把我军的行动看做是一次断第三师团粮道之战斗,一如没有实施的奇袭析木城计划。拿下析木城和拿下青苔峪堡,都能截断岫岩海城之联系,却又有少许不同,析木城易守难攻,青苔峪堡则很难坚守。故而,日军放弃青苔峪堡而就近撤向析木城,也是有道理可循的。德高,你来的正好,第一营要坚守青苔峪堡,不能把眼光限于石墙,而应向西推进一里许到山脊一线构筑阵地。”

“致之!”刘松节顿足道:“我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简单!你想想,一切都如你战前预料中发展,是不是太过顺利了?你说青苔峪堡可能不战而下,果真不战而下了;你说岫岩敌军只有不足一个大队的后卫、辎重,可以强攻而下,万一拿不下来怎么办?万一岫岩拿不下,而析木城敌军又强攻此地,咱们全军可就......危险喽!“

哪儿有不危险的?这是战争!不是过家家的儿戏!日军第三师团不知道夺取海城将遭到清军三面围攻的危险?不知道万一夺海城而不下将遭遇的危局?知道!可是,桂太郎偏生这么做了!为何?桂太郎以及日军高级将领们看透了清军的朽败!而杨格就是要利用日军们存在的这种心理,用新锐的武毅军反手给日本人一个大耳刮子,打乱日军阵脚,达成牵制敌军主力于辽东战场的战略目的。,

即便有危险,只要能牵制日军主力在岫岩海城一线,就算武毅军全拼光了,也值!

“德高,不如我调三营留......\\\

“致之!我不是那样的人!你清楚!”刘松节感觉了莫大的侮辱,脸红红的跺足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刘松节在,第一营在,青苔峪堡就在!”

“德高,记住,不可依靠石墙,山脊地形极其有利,我再给你留两门炮......”

刘松节摆手,容色坚决地道:“不用,咱们火炮有限,这些炮还是用到岫岩攻坚战去吧!我这里......人在阵地在!”

“我要青苔峪堡,更要你和一营767名弟兄!实在不行,你就向北撤退。“

眼见劝说无效,刘松节只能点点头,心里却认定了一个死理一营撤退,全军就可能陷入绝境!故而,一营一步也不能退!

说话间,杨骐源的炮营过去了,马博西的辎重队也过了,一营官兵正在石墙下整队待命。

杨格露出微笑,伸手拍了拍刘松节的肩膀,一脸轻松地说:“我走了,咱们岫岩城里见!”

12月31日傍晚,辽阳东路,雪里站外围响起了阵阵枪声。

直隶提督兼芦榆诸路防、练军总统聂士成站在一处高地上,举着望远镜观察敌情和己方胡殿甲、沈增甲步营,邢长春马队营的进攻行动。

蹊跷啊,真有些蹊跷!难道倭寇的第十旅团真的被打怕了?怕到打不还手,只能龟缩于雪里站的堡墙之内的地步?马队在雪野中纵横驰骋,步队的官兵们以哨为单位,形成火力线在四百米左右的距离上,向雪里站的堡墙实施排枪射击。可鬼子就是不动弹!连还击都很少,只有步队逼近到一、两百米距离时才会打一阵子枪,根本就没有趁清军撤退时发起反击的迹象。

东路日军实力虚弱是事实,可真的虚弱到如此程度吗?

“报!报!”一名戈什哈飞跑而来,扎马道:“禀报军门,定边军林长青营收复长甸堡,击毙日军六名。镇边军寿山大人率部收复石城堡,毙伤日军十余名。”

聂士成挥手令戈什哈退下,略一思量,顿足失声:“糟了!糟了!来人,命令各营营官来此会议!来人,急请寿山大人率部来此!来人,回去摩天岭传令,吕本元部立即从雪里站南下青苔峪堡,两日之内必须与武毅军会合!令孙显寅、耿凤鸣立即率大部来此会攻雪里站!”

一名又一名传令兵飞驰而去,聂士成忧心忡忡地看着愈加黑暗的天色下,那似乎毫无动静的雪里站。

东路大举反攻只是为南路作战造势,杨格派人回报时语焉不详,不过依克唐阿却要老练许多,杨格率部前脚走,后脚就派人通报聂士成武毅军奔岫岩去了!如此,聂士成明白了杨格的全部计划,积极率部佯攻雪里站,争取将日军第五师团大部牵制在凤凰城一线,无法增援岫岩方向。

聂士成并未因此对杨格产生任何不满情绪,站在东路统帅的位置上看待辽东全局,对杨格两番提出的战略和两番因各种原因而不能实施,对南路战局的危机,可说是洞若观火。杨格以身犯险,更说明年轻人胸怀之广阔,对国家之忠勇!

何况杨格的计划在之前来看,料敌、算己都很精到,似乎颇有成功之把握。老将也是暗中支持,甚至未曾就此通报宋帅,以免横生枝节。毕竟,宋帅在某些时候太过于考虑淮系之小利,而罔顾国家之大义了。,

可是,日军如此示弱,长甸、石城堡歼敌数字过于稀少,证明什么?证明日军第五师团是决心以守势反拖住东路清军,却抽调大部增援岫岩方向。也就是说,杨格的计划被敌军识破!武毅军危险了!

如此一推断,聂士成就知自己对于已经靠近岫岩的武毅军来说,是远水不解近渴,唯有变佯攻为强攻,尽快拿下雪里站,进逼凤凰城,才能让日军产生错觉,调半道之兵回援凤凰城,如此,杨格之危可以稍解一二。其他的,老将无从措手,只能听天由命。

欲强攻雪里站、威胁凤凰城,以胡营、沈营、邢营之力远远不够,必须抽调摩天岭守军之新奉军、盛军左右翼和寿山手里的旗军、练军,还要张锡銮在宽甸一线发力配合才行。

夜半,寿山率两个步营、两个马队营赶到雪里站外围,会议之后,在派出快马通报依克唐阿和宋庆的同时,一场攻坚战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只待天亮,三千余清军将对雪里站之敌发起自战争爆发以来的第一次强攻!西历1895年1月1日,华夏历甲午年腊月十三。

阴沉的天幕从东边开始,不情不愿地亮了起来,从西北方向吹来的寒风在雪野里卷起一阵又一阵的雪幕,纷纷洒洒,一层,又一层,扬起、飞舞、散入冰寒的空气之中。

雪里站西三里的高处,聂士成揭下斗篷,暖帽上的红丝绒、红珊瑚顶子在一片雪白中红得触目惊心。“唰”的一声响,老将的腰刀出鞘,斜斜指向东面的雪里站,吐气开声:“吹号!传令各部,今日有敌无我!给我杀!”

“呜呜......”悠扬而苍凉的牛角号声响起。

“杀!”功字军、镇边军、新奉军、老盛军七个步队营早已在雪里站北面、西面、南面列阵,此时得令齐齐发出呐喊,呈七道密集的弧形横阵向前快速推进。在近三千名步兵身后,三个马队营缓缓押上。朔风席卷各色旌旗,烈烈作响。

“咣!”日军的第一发炮弹落在人群中,洁白的雪野上立时溅出一滩滩的殷红。此时,高处督战的聂士成微微一颤,眉头紧紧地拧成三道竖纹,颇似一个“川”字,持刀的右手向侧后轻摆。新任督标亲军哨官李纯得令,带着下马的130多名亲兵拉开一条横队,从高处的两侧向前推进约三百米后站定,推弹上膛,持枪而立。

“啪啪”的枪声响起,雪里站低矮的堡墙后绽出一朵朵橘黄色的火花,一阵排枪过后又是一阵,弹雨飞射间,一排排身着号衣的功字军官兵倒下,血溅五步,更多的官兵们跳过倒下的弟兄,有的高声喊杀,有的高唱从武毅军兄弟那里学来的战歌,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加速前进。

“铛铛铛......”格林连珠炮疯狂地喷吐火舌,在雪地里掀起一排排的雪雾、血雾,白色和红色在大风吹拂之下混杂在一起,呈现出诡异的粉红色来。

“卧倒!卧倒!”胡殿甲一边嘶吼一边卧倒,一排子弹“嗖嗖”地从他身边飞过,在后方大约几米远的地方掀起一排雪雾,来不及卧倒的两名弟兄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向后栽倒。“匍匐前进!匍匐前进!各哨调整队形,务必保持战斗线!匍匐前进!未得命令,不准放枪!”

两百五十码,两百码,一百八十码......

冰冷的雪地中,五百多名弟兄用身体在雪野上划出一道道凹槽,在彻骨的寒意中倔强地向堡墙靠拢,再靠拢。

一百五十码!

“开火!”胡殿甲大吼一声,在左右纷纷扣动扳机时,举起有效射程不足六十码的转轮手枪打了一发子弹,随即丢在雪地上,从背上摘下一条村田22式步枪,动作娴熟地推弹上膛,略一瞄准,在一名哨官的“开火”口令声中扣动扳机,加入全营的第二波排枪射击之列。

“前、中、后哨交替掩护前进,左、右哨原地射击!”

在武毅军离开后,聂士成把胡殿甲营作为功字军的中营加以补充,拥有官兵近五百人,却依然用老式营制编为五哨,全为标准的新毛瑟十三发快枪,唯独胡殿甲这位营官例外。原因很简单,老胡的偶像杨某人用的就是缴获的22年式,这是一支代表着昔日胜利的步枪,是一支能够彰显出主人的勇敢和战绩的步枪,也是向倭寇小鬼子宣告“咱功字军中营已经脱胎换骨了”的步枪!,

密集的排枪压制了堡墙后的日军,说到这雪里站的堡墙比之连山关的关城还年久失修,大多地段的高度只有一人多一点,身材矮小的倭寇必须在墙后垫上石块才够高度操枪瞄准。

几轮交火,前哨大约八十名弟兄靠近堡墙,不知是谁吼了一声“上!”立时跃起五十多条身影向堡墙飞奔,墙后又一阵排枪响起,十数名弟兄倒下,余者加快速度贴近堡墙,后来者一脚踏在前者的背脊上用力,顿时如天兵下凡一般越过墙头,惹得墙后鬼子一阵哇啦啦的鬼叫。

“上!快上!”前哨得手,胡殿甲极度振奋,从雪地上爬起来,猫腰向后招手:“快,左、右哨跟上,咱们突破了!”

堡墙内,噼里啪啦一阵排枪声,一名跳入墙后的弟兄发出绝望的嘶吼:“鬼子......有埋伏!”

“停下!停下!”

冲到堡墙下的弟兄们不敢再借力跃进了,可堡墙确实高了一些,单个人的高度无法超过墙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不到!自然也无法向里面敌人瞄准开枪!后续的弟兄涌上前去,堡墙根下的人越积越多,多到令胡殿甲感觉有些心悸的程度。

“左右哨,后撤五十步掩护!”

刚刚冲上来的左右两哨近两百弟兄急忙后撤,“霍尔霍尔,咣!咣!咣!”一排炮弹在墙头、墙下炸开,火光闪现,弹子横飞,硝烟尚未散尽,左、右哨弟兄们就骇然看到,墙根处的弟兄们东倒西歪,一片血肉模糊!

高处,聂士成攥紧了刀柄,猛一用力,腰刀深深地扎在雪地中。

“撤!”

“呜呜......”号角响起,步营各队纷纷回撤,马队前出,胡乱地向堡墙处射击,防止日军趁胜追击。

寿山飞骑而来,翻身下马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聂士成身边,连声道:“军门,不能这样打下去了!咱们得等,等到炮队上来再说!”

炮队?聂士成神情索然地转头看看西边的摩天岭,百多里的雪路,炮队能及时赶来吗?如果今日不拿下雪里站进逼凤凰城,东路的强攻将无法帮到孤军深入的杨格和近四千武毅军官兵们!

“快马回去,催各军炮队加快速度!就是累死骡马也要在午后赶到此地!”

“军门大人!军门大人!”一群人跌跌撞撞跑来,当头一人跑到近前一头扎在雪中,又被他人扯起身子来,却正是功字军中营营官胡殿甲。“标下无能,中营进攻失败,弟兄们十去三四,请军门治罪!”

聂士成心中震颤,却见胡殿甲浑身浴血,深蓝色的官服被炮火弹子撕破,露出里面被熏黑、染红的一团团棉花。唉!雪里站明明只有一个加强步兵大队800多鬼子驻守,为何三千多人的进攻就偏偏失败了呢?!难道没有了杨格,功字军就打不了胜仗吗?!

“军门!”胡殿甲久久没有等到聂士成的回应,大着胆子抬头一看,那张一下子苍老许多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两道泪痕。“军门,让标下再带弟兄们冲一次,不冲破日军防线,标下决不回来见军门大人!”

“下去,裹伤,歇着。”短短一句话六个字,完全是从聂士成嘴里两个字两个字的蹦出。

寿山能够体会到聂士成的心情,此次进攻是以东路的胡营为主,其他两个方向只是策应,以分薄日军兵力。眼见得胡营伤亡惨重,势必难以发起下一次进攻了,左右看看,唯有在镇边军后营基础上整编出来的龚弼新营还勉强堪用。,

“聂军门,初战失利,无需介怀。等炮队来了,还是让龚营主攻吧!”

“不......”聂士成左手轻摆,右手从雪地里拔出腰刀,缓缓入鞘,说:“眉峰贤弟的心意,聂某知晓了。但,战不能再这么打下去,即便炮队上来,又有多少裨益呢?我想,咱们得换个法子了!”

一声“眉峰贤弟”让寿山极为受用,从黑龙江军、芦榆防军在辽阳东路发生交集以来,聂某人对寿山三兄弟从未假以颜色,而今,却道出了一声“眉峰贤弟”,足见聂士成心中已经结纳了“贰臣之后”。

“功亭兄,接下去怎么个打法?寿山惟兄马首是瞻!”

聂士成又转头看了看西边,心中估计炮队是决计难以及时赶到了,乃道:“放弃强攻,以步队营钳制雪里站之敌;马队尽出,从帽盔山山谷间直插勺子河,相机进击岫岩,兴许可以接应到武毅军。”

“功亭兄,军门大人,寿山请命率马队出击!”

看着正当壮年的寿山,聂士成不禁感慨老矣,只能凝重地说道:“眉峰,杨格那条小命儿,你一定得给老哥哥我带回来。”

“辄!”寿山单膝点地抱拳应了一声,随即从地上弹起,向左右戈什哈道:“传令龚营,即归聂军门调拨,马队准备,随本将南下杀敌!”

雪野中,镇边军马队、芦榆防军马队合二为一,寿山为首、夏青云为副,并不避开雪里站之敌的视线,咋咋呼呼地向南面的帽盔山、勺子河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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