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变生肘腋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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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队!整队!听我号令!”镇边军步队前营营官、佐领纳锐挥舞着旧式腰刀,在枪炮声中竭力招拢部下,维持两排火力线。交火不过半个时辰,前营5名营、哨军官就只剩下他这位营官,督队官、三个哨长或死或伤,退出战斗,还有8位什长也大多伤亡,他对部队的掌控力也由此大打折扣,不得不在阵线上来回奔跑,高声喝令:“装弹,放!起来,起来,站起来,列队!”
练军防淮军营制,镇边军中一营之众约200人,只有5名军官和8名老兵担任的什长,营之下是哨,哨之下是队,对应外军编制即营连班,欠缺排级建制,而欠缺的排级建制单位,恰恰是近、现代军队培养初级军官之所在。一支缺乏初级军官的军队,战术水平、战斗意志能高到哪里去?
“轰”一发炮弹在纳锐身边炸开,将这位营官掀翻在地。硝烟散去时,弟兄们看到他们的营官被崩飞的霰弹打得浑身是血,战死当场!
“大人!”几名兄弟护了纳锐的尸身就走,其他弟兄四下张望,已经没有了主心骨可以依靠的其他弟兄四下张望,犹豫片刻,战线哄然崩溃,人人争先恐后地向赛马集堡退却。只要躲到堡墙之内,东洋鬼子的炮弹、子弹就伤不到自己!
“止住!听我号令!”一骑驰来,横在前营兄弟们面前,统领寿山满面怒容、手执马刀指向众人,回头高喊:“镇标亲兵哨,替补战线,督标亲兵哨,听我口令,向逃离战场者,举枪装弹!”
寿山治军颇严,在军中素有威名,此时以督战队压制逃兵,立时起了作用。弟兄们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与其死在督战队枪下,还不如与小鬼子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死了,也能因军功得到朝廷的“优赏”、抚恤,重伤10两银子,轻伤38两银子,阵亡20两银子。大清国,人命不值钱呐!
见弟兄们纷纷转身,寿山翻身下马,从马鞍后抽出一支马枪,熟练地拉动枪栓装填子弹后高喊:“亲兵哨第一线,前营第二线,列队,跟我上!福海,压阵执法,若寿山退,杀寿山!若官弁退,杀官弁!”
分统兼统领大人上火线了!
399高地上,尽管天色已经昏暗,平井信义大尉还是借助望远镜将整个战场的态势变化收入眼底。
清军中央阵线的动摇导致己方阵线接近壕沟,却也开始遭到清军收拢、推进的两翼火力威胁,不得不将阵线调整为半弧形迎敌。很显然,此时,己方部队受到清军三面钳制,决计不能撤退,只能奋勇向前。嗯,清军左翼的侧后已经完全暴露,是时候出动奇兵了,为足立减轻右翼压力倒是其次,击溃清军左翼,配合正面战线的白刃突击才是足以奠定胜局的关键。
“命令,炮击敌军左翼!迂回分队,出击!”
70山炮方向射界可调整范围极小,得令后的山炮中队官兵只得费劲地调整炮身方向,转移炮口向清军左翼阵线轰击。山下待命已久的迂回分队战意盎然,成两列纵队从河床边缘出击,依靠河边的乱石为掩护,绕过向中央靠拢的清军阵线,直扑左翼侧后。
赛马集堡东墙外的河滩地上,看到左翼旗号的延山回头看了看在远处隐蔽待机的一哨骑兵,转头向猎户营营官张棣打了一个手势。此时已经无需言语了,猎户营一百五十多人只需以散兵线迎上,依托河边乱石与日军迂回部队展开散兵战斗即可,即便不敌,佐领手里还有一哨马队可以驰援。当然,最好的情况是猎户们能挡住日军迂回部队,杨格又拿下399高地,那自己手里的两哨骑兵和在西山隐蔽待机的二哥手里的一营骑兵就可出击,横扫战场!
战场西边大约七里处,绵延的低山、丘陵、森林间,镇边军马队统领永山带着300余骑隐蔽待命,只等赛马集西墙上的火光为号。七里,马队可以加速到极致,用马刀轻松地砍开小鬼子的头颅;七里,对疾驰的马队来说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七里,这个距离,让担心老大和老三的老二,着实有些焦躁不安,却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待着!,
从军十六年来,永山剿过蒙古马匪、镇压过东北白莲教、还在三姓副都统辖地的江东六十四屯与俄军对峙,差一点开火,却从未打过这种仗啊!从鸭绿江边以来,频频失利的大清国军队面对日军,能够勉力抵挡就算不错了,何曾想过要歼灭日军一部?!
而今,在那个防勇杨格的策划下,镇边军马队、步队、炮队甚至猎户们似乎都找到了魂儿,一下子明白了这战该如何打法,各司其职又紧密配合,大家伙儿的目的一致给小鬼子来一个狠的!嗯,但愿这一战能大获全胜,给那些因为海战失利、朝鲜战事失利而丧失信心的国人们打打气!
煌煌天朝,岂能败给撮尔小国!?
等待,等待,等待西墙上的火光,马队统领永山大人可谓望眼欲穿。
399高地的半山腰间,七、八名日军伤员或躺或坐或吃着饭团,神态举动是轻松、安详。已经有了不少战斗经验的他们能够从枪炮声中,从坡下迂回分队出击中判断出今晚无需露宿了。叽里呱啦的交谈着,轻伤员照顾着重伤员,还有人哼起了广岛地方的小调。
突然,对,就是突然,就是那种事前毫无警觉却猛然出现惊人事物的那种突然。突然,日军伤员们面前就冒出了一个个人影和一柄柄散着寒光的刺刀,看那衣装样貌,看那腾腾杀气,清军,是清军!
有人本能地张口想大喊,立时被刺刀准确地捅进咽喉,随即,一个个日军伤员伤上加伤,脑瓜子都挨了一下重的,昏迷过去。
“上!记住,要军官身上的皮包!”
杨格轻声下令,同时双手作势表示两路包抄。巴哲尔和田聚业各带20名弟兄猫着腰悄悄地向山顶摸去,此时,日军的火炮还在吼叫,空气中弥散的除了硝烟味还有一丝丝血腥味。
“皮包。”
“皮包。”
头戴草环、身披草衣的弟兄们一边前进一边在喉咙口里重复着这个词。对千总大人,他们可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之前,谁敢率队迂回日军?之前,谁能带着50多名弟兄,在日军毫无察觉之下摸到鼻子下?没有!没有金刚钻,谁敢揽这瓷器活儿?
杨格就敢!因为他有金刚钻!
日军炮兵阵地上,栗原广治少尉盘腿坐在地上,面前的炮弹箱上放着一个硬纸拍子,铅笔在纸张上沙沙作响,这位少尉已经在谋划击溃清军后,如何配合步兵快速拿下城垣了。
嗯,谁?扭头,少尉看到一个高大得有些不像话的身影,日本人中几乎看不到这么高大的人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黑影一闪,头脑“嗡”的一声就失去了知觉。
“砰砰......”山顶响起清脆的枪声,猝不及防的日军山炮兵们纷纷倒下,有些人试图取下背上的18年式短步枪,却还未拉动枪栓就吃了枪子儿,更多的人在枪声和枪口喷吐出的橘黄火花中反应过来,丢下火炮就跑。
北坡顶,眼见迂回分队被一股清军散兵挡在河滩上,心情极度沉重的平井信义大尉听到炮兵阵地传来的枪声,只觉浑身一颤,脑子嗡嗡作响的同时,意识却格外清楚恐怕这一战凶多吉少了!
“快,下山,与骑兵小队会合!”
变生肘腋间,令人心慌意乱。顾不得炮兵阵地的枪声,大尉带着几名随从经由西坡匆匆下山,在半山腰上会合了一小股放弃阵地的炮兵后,心中才稍微安定下来。略一思考,平井信义派人传令骑兵小队紧守山下路口,又询问了几名炮兵敌军情况,得知大约只有六、七十名清军后,乃命令炮兵们拿起轻武器组织起来,分派军官带领,欲夺回炮兵阵地。
只要夺回炮兵阵地,驱逐袭击阵地的小股清军,这一战就不会输,就是平局!因此,平井不想把炮兵阵地遇袭之事知会足立。
“阁下,看!骑兵!大队骑兵!”
骑兵?平井顺着号手手指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丘陵、树林间突然涌出一大股骑兵,风驰电掣般向战场而来。看那迎风招展的旗帜,正是清军的白底青龙旗。
“走!撤回雪里站!”
平井彻底丧失斗志,却没有忘记通知自己的难兄难弟,“滴滴答答”的军号吹响,萎靡的号声不再激越,只有一股子掩饰不住的恐慌和失意。足立武政身在火线,耳内充斥着枪炮声、叫喊声,并未听到399高地上的枪声,却能看到自己准备的撒手锏柳元南次中尉带领的迂回分队被突然出现的一队清军阻挡在河滩上,无法对清军左翼造成侧击的威胁。
“全队前进,突破敌军中央阵线,向东卷击敌军左翼!传令,让炮兵轰击敌军中央和左翼阵线结合部!“
命令刚刚发出,号手还没来得及运气吹号,就听远处有隆隆声席卷而来。骑兵,清军的骑兵!赛马集堡东、西两侧分别突出一队骑兵,东侧那一队正向日军右翼和河滩迂回分队之间**,西侧那一队则绕过清军右翼,向日军左翼侧后进击,显然是要阻断火线上的日军和高地的联系。
足立武政大尉顿时色变,转头看向高地,却见一面旭日旗无力地随风飘落。
如天边滚雷一般的隆隆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惊心。面无血色的大尉看到,更远处的西边,还有一大队骑兵正在快速接近战场,一旦这些骑兵高速突进己方阵线,那将是一场屠杀!
“小拓中尉,你带领二中队组织火力压制东边骑兵,掩护全队向河滩收缩阵线!号手,吹联络号!”
滴滴答答......399高地西南坡方向传来号音,平井信义带着残余炮兵、一小队骑兵已经撤退,还厚颜无耻地要求足立武政率部坚持作战,寻机向萨玛吉河以东的分水岭转进。
“八嘎!”足立武政狂乱地挥舞着军刀,近乎疯狂地大吼:“快,快向河滩收缩组成弧形阵线!”
陷入绝境的日军忠实地执行了足立大尉的命令,小拓中尉率领二中队呈两列横队向清军阵线发起疯狂的白刃突击。欲要阻击清军骑兵,首先就要迫使当面清军步兵后退,占据壕沟。
高地上,杨格将战况收入眼底,却不得不承认日军指挥官颇有能耐,而日军的战斗意志远远强于清军。
左翼清军在大量杀伤小拓部队后,眼见白刃突进的敌人距离不过二十米了,缺乏白刃战勇气的他们纷纷后撤,将掩护阵线的壕沟、拒马地带留给敌人,也在左翼阵线和河滩之间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河滩上的日军迂回分队配合得当,突然组织突进,缺口在扩大,一旦日军占据壕沟,从左翼突击的清军骑兵在阻碍物阻挠下就不得不放慢速度,遭到火力杀伤,失去突击的能力。如果左翼清军突击受阻,日军就可安然向河滩收缩阵线,形成半圆形的新阵线,趁着夜幕降临时涉渡萨玛吉河,逃到河东密林之中。
“装弹!装弹!”杨格转身大吼,随即跑到一门山炮边,见巴哲尔等人愣着不动,方才想起这些骑兵们根本就不会摆弄火炮。略一打量日军山炮,杨格心中有底,移到火炮右侧拉开炮闩,一个空弹壳掉落出来。
“你,拿炮弹,你,拿弹杵,你,到我对面!”来不及叫名字,杨格只能指点周围的弟兄行动起来。
巴哲尔抱着一发炮弹赶来,杨格指点弹槽,巴哲尔会意将炮弹送到弹槽上,杨格从一名兄弟手里抢过弹杵,将炮弹推进膛内,又随手丢弃长长的弹杵,转动齿轮闭合炮闩。这个动作刚刚做完,他又几乎是趴在地上滚到炮身左后方,凑拢觇孔照准器看了看,一边在心里计算着,一边抬手目测距离印证,一边移到高低轮旁,随着一阵金属摩擦的“扎扎“声,炮口下降到最低,几乎是直射日军阵线的状态。这还没完,杨格又去打方向机,炮口水平向右摆动不过6°,方向机到头卡死。
“草泥马的小日本儿,什么破炮!?”怒骂出声的同时,杨格决定不再转移炮身,先试射一炮再看,随即就猛力拉动炮绳。
“轰”一发炮弹出膛,呼啸着飞向山下,在清军刚刚放弃的壕沟前的拒马地带炸开,掀飞一列拒马,霰弹扫倒七、八名鼓勇突击的日军。,
“都动起来,装弹,高低向下打死,方向向右打死!”
没用,巴哲尔等人虽然目睹了杨格发炮的过程,却还是不明白他的话意,高低?方向?啥意思呢?咋弄呢?不懂!只能出傻力抱着炮弹发愣,最可气的是,他们中还有一多半抱着的是没有装引信的炮弹。
杨格拿这些手下没办法,自己个儿累得气喘如牛,却还是要拉开炮闩退壳,装填炮弹......整个儿就是一个人围着一门炮上蹿下跳嘛!
就那么一发炮弹,起到的作用远超杨格估计。此时的日军战斗意志并不如杨格想象中那么高,鼓勇突击的小拓中队挨了一发炮弹后,勇气顿泻,纷纷后退,还没退到河滩地,就被延山率领的一哨骑兵追及,马刀在渐垂的夜幕中闪出屡屡寒光,带着凄厉的风声肆意砍杀溃退的日军。
足立武政目睹了小拓中队被骑兵追杀的惨状,自知已经无法把控战局,长叹一声下令:“各部自行向河滩撤退!”
隆隆的马蹄声,高亢的喊杀声,绝望的惨叫声和偶尔迸发出来的爆炸声,充斥整个战场。
赛马集堡南门楼上,依克唐阿手扶雉堞,长吁一口气,向身边的随员宜麟笑道:“此战,当为开战以来仅见的全胜之战!传令下去,步队整顿后拉开战线压阵,马队左营撤出,右营沿大路追击敌军,炮队集中炮火轰击河滩之敌!“
夜幕降临,在缺乏必要的夜战器材的条件下,清军无法取得更大的胜果,只能用炮火发泄突然暴涨起来却显得多余的士气,给日军涉渡萨玛吉河增添了一丝丝的难度。
赛马集战役,是在十一月十三日晚九时许,以最后一轮火炮齐射结束。此战,清军以700骑兵,不足600步兵和百余炮兵,合计1400余兵力痛歼日军第十旅团第22联队第三大队另山炮中队之大部,击毙日军柳元中尉以下327人,俘虏包括小拓中尉、栗原少尉在内的日军51人并山炮六门,日军指挥官平井信义、足立武政带残部约300人趁夜逃窜。清军则伤亡300余人,步队前营和镇标亲兵哨几乎尽没。
半夜的赛马集堡内外欢声雷动,笑语不绝。当战场打扫完毕,永山率队追击无果而返后,镇边军各营营官以上的将领汇聚赛马集堡的议事堂上,杨格也正式地登堂入室,在马队佐领延山旁边有了一个显眼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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