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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时光深处的旧村 (第2/2页)

钟灵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儿时生活了许久的旧村,以及那些飘荡在旧村里的那些欢声笑语。

她想,可能是因为童年太过美好,而现实生活太过沉重;也可能是因为人年纪越大就越喜欢回忆从前吧!人到中年需要反复的回忆从前的美好来补充能量,以此对抗现实生活中的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繁琐,让自己有足够的能量来走完面前那条漫长的而又可能随时会是终点的人生路。人们之所以喜欢回忆,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某些人,那些美好的前尘往事中所承载的那些片段里的让我们或欢喜或温暖或百感交集的那些人。

那时的旧村还是一个很大的村庄,她还没有因为要修建水库而分裂成许多个小村屯。在那里有着古老的吊脚楼,有着裂了些许缝隙的泥瓦房,也有那么几间漂亮的红砖房。不管是什么材质什么结构的房子,都是温暖的。在人们劳作一天之后,累了,乏了,倦了,看着从旧房子里透出的暖暖的,不甚明亮的光,还有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心里却是欢喜的。

那时的钟灵还是小小的,软软糯糯的小模样。早饭过后,大人们把简单的饭菜(有时只是米饭和干菜或咸菜)装在饭盒里,背在一水的同款蓝色的背包或仿军用的挎包里,他们会在太阳落山之后,月亮升起之前赶回来。有时大人看看钟灵她们,大手一捞,就把她们跟饭盒一起装在背包里,她们只露出个头,手攀着袋沿,看着一路渐行渐远的村庄,在背上的袋子里晃晃悠悠着,慢慢的睡着了。但是大多数时候,大人们会在桌上留下足够她们几姐妹中午吃的饭菜,只简单的交代几句,把门锁上就走了。

由于习惯,他们并不会因为大人们怕她们乱跑,所以把她们锁住而哭闹。大人一走,她们这些半大孩子就会蹬蹬的爬到木质的吊脚楼上,悄摸摸地从阳台缝隙里看着大人走远了,然后便一声欢呼,从家里翻出粗粗的麻绳,踩着高脚凳,把麻绳系到房梁上,合力打个死结,然后欢快地在吊脚楼上荡起了简易的秋千。兴许是她们姐妹的笑声太过肆意,那飞扬的笑声,把隔壁正在哇哇大哭着找妈妈的小朋友吸引到了他们家的吊脚楼上。

钟灵真不知道那时隔壁那小孩他那小短腿是怎么爬上来的,可能是手脚并用?

以前的房子都是一间挨着一间的,吊脚楼和吊脚楼之间也只是隔了一点点小小的距离,搭块木板就能晃晃悠悠的爬到隔壁的吊脚楼里。总之,后来演变成了每家的吊脚楼上都绑着各种各样的绳子,那简易的秋千,让各家家长们提心吊胆。

钟灵以为,作为始作俑者的她可能会惨遭毒打,但是并没有。反而从此以后她们简易的麻绳秋千,从此变成了安全牢固的荡得老高的自制阳台秋千。

钟灵她们在长辈们的纵容与宠溺下很快长大,她们笑着闹着调皮地从村头疯到村尾。

夏天的中午,她们一群小孩聚集到村口等着,每当远远地看到踩着自行车的货郎,卖货郎他总是一边蹬着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老式二八自行车,,一边大声吆喝着:“雪条……冰棍……芝麻冰棒……绿豆冰棒……”钟灵她们呼啦啦地围上去,花一毛钱买上一根香甜冰爽的冰棒,然后又呼啦的跑远了,只留下那香甜的气息,缭绕在村子各处。

那时的钟灵偏爱芝麻的冰棒,黑黑的芝麻细碎地布满了整根冰棍,闻着便是香香的,轻轻地舔一舔,香甜爽口。

没有零用钱的时候,一分钱也会变得很珍贵。而手里掌握着一分钱的小伙伴,变成为了大追随的对象。那时候的一分钱可以买一颗硬硬的纸包糖,金灿灿的颜色。把它咬成若干小块,分而食之,让那甜甜的糖块在嘴里慢慢的融化,然后就变成了记忆里的那抹微甜时光……

那时的旧村也有着属于她们的保留节目——老电影。

每当村里要放电影的时候,村口的显眼处总是会提前张贴着告示,于是人们都会早早的收工回家,吃完饭后把碗洗好,再洗个香喷喷的药澡,就赶紧人手一张板凳赶到村子里的广阔处,占个好位置。那时钟灵们家就在村子里的民办学校旁边,学校门口就是一个大大的草坪,那个草坪它不仅充当了村里学校的操场,球场,还担当了村子里的电影院,会场。

近水楼台,钟灵她们常常天没黑,就先把一张长长的四脚凳摆在最前面,前排的视野最好,听到的声音最大,还不会被人挡住视线。

夜幕降临,陆陆续续地,人们在电影开播前坐满了整个草坪,有的个子矮的又没占到好位置的人,抓把瓜子糖果之类的吃食爬到了周边的果树上,坐在枝桠上,背靠着主干,就那样看了一整晚,倒也无比惬意。有时候甚至会把邻村的人给吸引了过来,如果人太多,钟灵她们就会在自己家的吊脚楼上看电影,虽然角度不太好,有点斜斜的,但就图个自在舒适。

再后来,村子里有了电视机,钟灵她们家也买了一台。黑白的,画面里常常飘着雪花,声音有时候也是沙沙的伴着滋滋的电流声。

那时候放映着八三版的射雕英雄传,堂屋里挤满了来看电视的人,热热闹闹的讨论着电视里的情节和人物。奶奶总是会烧一大锅的茶水让他们喝,避免他们因为争论得太过激烈而口干舌燥。冷天的时候,奶奶会把灶火烧得旺旺的,木炭夹出了一盆又一盆,炭火明明灭灭,像她们年少的记忆般,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那时候,钟灵的爸爸妈妈还年轻着,家里总是会飘出阵阵悠扬的笛声,还有妈妈那甜甜的歌声,歌声里总是唱着主席唱着党,爸爸最爱吹的曲子是《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妈妈最爱唱的是《洪湖水啊浪打浪》《红色娘子军》,《刘三姐》里的对歌也是钟灵她爸爸妈妈最喜爱哼唱的曲子。

再大一点,钟灵爸爸自己用竹子削了好几个短笛和萧,手把手的教她们抖嘞咪发唆拉西,……用竹筒和路边捡的易拉罐再扯上几根马尾,抹上松浆,做成个音质不甚标准的二胡,她们依依呀呀断断续续的学着,不成曲调。爸爸却总是乐呵呵的在一边说:“没关系,慢慢来。”

后来哥哥姐姐都去上学了,爸爸出门总会带上钟灵,不再把她锁在家里。于是钟灵跟着爸爸学会了上山采药拿去换零用钱;学会了用绳套抓住漂亮的小鸟,捧回去放笼子里养着;学会了到山边砍根直直的竹子制成钓竿,系上鱼线和钓钩,抓把剩饭再挖十几条蚯蚓,一个人就敢去河边钓鱼……

那时候钟灵家里很穷,常常吃了上顿愁下顿,后来钟灵她爸爸就试着用他那娴熟的木匠手艺去挣钱,有时帮人装门,有时帮人做床,做衣柜,桌子,椅子……当爸爸的手艺越发纯熟时,钟灵喝到了她人生当中的第一瓶酸奶,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像极了她们青涩的年少时光。

你可能不知道,就连织毛衣、绣花这样细致的活儿,钟灵她爸爸竟然都会,而且做的很好。他还带着钟灵去找了村里的一位伯娘,那位伯娘精通她们瑶服的制作,可是那些太过繁琐的工序,总是让她眼花缭乱,脑子里一片浆糊。当时的钟灵太小,悟性太差,学到的东西实在是有限,现在竟然几乎都忘光了。可钟灵始终记得那位伯娘,每当看到\\\慈祥\\\这类的形容词时,她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这位伯娘那慈爱的面容,想起伯娘手把手教她编瑶带花的情景……

那时钟灵她们村里还流行认继爷或继娘。因年幼体弱,钟灵的爸爸也带她们去认了一个继娘。钟灵的五行缺金,所以她的继娘其实就是一块巨大的山石,而大姐五行缺木,所以姐姐的继娘是一株百年老树。逢年过节的,爸爸便会带着钟灵她们提着一挂鞭炮,带点酒水和瓜果到大山石边或大树边燃放,然后大声的喊着:“恭喜发财,大吉大利,保佑……”

那时的她们并不知道,也不会想到政府会在她们那里修建水库。她们几经搬迁,越搬越远。

后来水坝修好了,吊桥也拉起来了,古老的村庄被水淹了,那一块一块的菜园,一片片的农田也被淹了,一同被淹了的,还有钟灵她们的过往。

现在,钟灵她爸爸也早已跟着村里的老人一起去了一个她们一点也不了解的世界,并且不会再回来。

如今的香草湖上波光粼粼,亭台水榭相映成趣,回廊曲折环绕湖面,已然成为了钟灵她们老家的一处风景,也是人们饭后散步消食,锻炼身体的好去处。

当人们路过此处时,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偶尔想起,在水库深处,曾经有一个村庄,村庄背靠着大山,左右都是菜园,菜园里种着各种果树和蔬菜,村庄的面前是一片片的稻田,一条清澈的小河从田间穿过,走到河边便可清楚地看到河螺和螃蟹,静静地趴在石头边上,小鱼小虾在河里欢快地游来游去……

时光深处的旧村

如今空留回忆存

当年美丽的晨昏

如若美酒离酒樽

曾经脚步一寸寸

化作岁月的年轮

香草湖畔脚轻顿

陷入回忆泪滚滚

而今四处建村屯

大美风光醉人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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