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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在脚下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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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殿下,还不醒?再不醒来,魔后娘娘的寿辰宴可就赶不上了!”

床榻上的小少年不耐烦地睁开眼,眸子划过一丝厌烦,瞪了眼那吵闹的宫仆,“滚。”

宫仆对此也不恼,也不惧,笑吟吟道,“二殿下,容夫人都已经等着你了,若是因为你耽搁了,魔后娘娘那里,容夫人可不好交代。”

小少年面色一僵,起身下了榻。

今日是魔后的寿辰,魔宫里所有人都要去参加她的宴会,包括褚江玦和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已经等在他的房间外了。

九幽时常阴雨连绵,他的母亲就站在那棵金黄的银杏树下,撑着一把油纸伞,微笑地等着他。

他的母亲生的很美,是那种柔弱无害的美,和她的性格一样,也和她的真身一样。

她是只兔妖。

三界以人为本。妖类,非人非仙非魔,所以称类,而不称族。

是一群在三界里毫不起眼的存在。

但因为美貌,她被风流的魔尊看上。又因褚氏子嗣历来单薄,而她却怀上魔胎,因此被带回了魔宫。

也是这魔宫里,除魔后以外,唯一的后妃。

可即便如此,多情又薄情的魔尊,将她带回魔宫后,就放任一旁,不管不顾。

母亲撑着伞来牵起他的手,温声细语地说,“今日是魔后娘娘的生辰,我们可不能迟到了,快些去吧。”

他甩开母亲的手,“知道了。”

来到魔后的宴会上时,宾客都已经到齐了,魔尊和魔后携手坐在主座,笑语晏晏,恩爱有加。

听说他们是感情甚笃的青梅足马。

多年来,魔尊虽欠下不少风流债,但魔尊的后宫里却始终只有魔后一人,这种明面上的专情,也截止到他的母亲出现那日。

魔后很讨厌他的母亲。

是那种毫不掩饰的鄙弃。

母亲带着他去给魔后魔尊行礼祝寿,她将自己的礼物呈上,魔后未曾多瞧一眼便随手扔给了宫仆。

魔尊看见了,却也不在意。

他给父亲行礼,父亲也是一笑置之。

他们母子正要退去一旁时,魔后却道,“容夫人,来帮本宫挑挑鱼刺吧,你手精细,挑得干净。”

母亲便一言不发地去给魔后挑鱼刺。

魔后把她当作仆人,当着满堂宾客,羞辱她。

但母亲一向怯弱惯了,魔尊也不会帮她说话。

他讨厌这样的母亲,他曾多次为此向她发脾气,却只能惹红她的眼眶。

挑完鱼刺,魔后刚满意地吃了两口,面色突然大变,吐出一根鱼刺,当众扇了她一巴掌,怒斥道,“你就是这样为本宫挑鱼刺的?”

那一巴掌将他压抑许久的怒火彻底挑出,他忍无可忍地对魔后挥出了一记魔气,却被一旁的魔尊拦下。

他的父亲冷漠地看着他,他毫不胆怯地回视着他。

魔后冷笑道,“这小崽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宫出手!来人,将二殿下关进地牢,让他在里面好好反思三日!”

今日是魔后的寿宴,他们母子却惹了魔后不快,在场没有人敢为他说情。

他冷瞪着那两方要来捉他的宫仆,“不就是地牢吗?我自己去!”

不顾母亲担忧的眼神,他转身就要走,却迎面撞上一道高大的身影,头顶传来声音的语调又冷又懒。

“一根鱼刺至于吗?母亲真会小题大做。”

他这时还只到眼前男子的腰间,扬起头来,便见男子神情倨傲,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小鬼,挡路了,要吃饭?一边去。”

他一愣。

男子已经拎起他精准地扔到一旁的席位上,随后搂着身边的美人,懒洋洋地坐到了魔尊的身边。

魔尊见到了他,眼里便多一丝笑意。魔后也只是轻斥他两句来得这样晚,便不了了之。满堂宾客也都自顾自的吃席喝酒去了。

再没有人提方才的事情,他也不用去地牢受苦三日。

而替他解围的这个男子,是他的哥哥,魔族的大殿下,褚江黎。

在这之前,他只远远见过这位大殿下几次。

每次见他,他都处在人群中央,犹如众星捧月。

和他截然相反。

……

宴会结束后的第二日,母亲提着一方食盒来找他,“昨日大殿下替你解了围,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他。这是母亲亲手做的糕点,你拿去给大殿下,就说这是一点心意。”

他当即回绝,“我不去。”

母亲劝道,“再怎么样他也是你哥哥呀,你该和他搞好关系,以后有他护着你,这魔宫里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她总是这般天真。褚江玦不耐极了,“谁稀罕他护着了?”

但最终还是耐不住母亲的软磨硬泡,他提着食盒匆匆去了大殿下的寝宫。

殿内丝竹乱耳,舞女妖娆,大殿下正搂着一位美人调情。

褚江玦皱了下眉,将食盒不轻不重地放在他案上,“我母亲要我给你的。”

大殿下还没说什么,他怀里的那位美人却是坐不住了,自作主张地掀开食盒,捻起一块点心,“呀,好漂亮的点心!”

褚江玦冷冷看了她一眼,随后对大殿下强调道,“这是我母亲,给你的。”

大殿下轻描淡写道,“所以呢?”

美人调笑道,“大殿下,这糕点给我玩,如何?”

大殿下嘴角含笑,“玩?这是吃的,如何玩?”

美人将精致美丽的点心捏碎手心,对着大殿下的脸轻轻一吹,香气四散。

大殿下被吹了满脸糕点屑,也不生气,“你喜欢这样玩?那这盒点心,都送给你了。”

他们就这样当着褚江玦的面,将那盒糕点糟践了个稀碎。

褚江玦捏起了拳头,扑上去就要打大殿下,美人惊呼一声,大殿下漫不经心地一挥袖,就将褚江玦扔出了殿外。

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大步离去。

这一年,褚江玦八岁,他的哥哥,也才十七岁。

他讨厌这个哥哥。

……

褚氏后代十二岁以前,都会被送入天魔阁,由长老们教习术法和剑术。

但这一代,已经有了大殿下那位明珠在前,天魔阁的长老们对这位二殿下并不上心,教什么都甚是敷衍,

对此,褚江玦嗤之以鼻。

心法他会自己领悟,剑术他也会自己磨练,他的修行更是一日不曾落下。

但最近,他的剑术已经停滞不前许久。

他在魔宫里找了一处荒凉偏僻的院子,日复一日地到此处来钻研剑术,却始终不得突破。

这日,他刚练完剑,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眸里闪过一丝苦恼。

今日还是一无所获。

他收了剑正要回去时,一道慵懒的声音却从身后不远处的树上飘来,“刺剑时手不够平,云剑时手肘太过生硬,立剑后提腕的速度还不够快。”

随着话音消散,那人从树上飞来,神情懒倦地轻抬了手,手里的剑便飞入了他手中,行云流水地给他亲自演示了一遍。

随后又将剑随手扔回,褚江玦接住剑,便听他道,“小鬼,再来一遍。”

褚江玦抬眸看他一眼,按照他说的,依样画葫芦地耍了一遍剑,竟有所悟,诧异地望着他。

男子一身玄黑的长袍,抱着胳膊倚在树下,“好久没来这躲清闲,一来就遇上你这小鬼。”

褚江玦问,“为何帮我?”

男子嗤笑,“帮?这也算?”

他语气是藏不住的高傲和不屑,或许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件微不足道至极的小事,是路边的石子,脚边的小草,还有他此刻随手抛下的一片树叶。

“走了。”

褚江玦望着他高大的背影,皱了下眉,“等等!”

见他没有停留的打算,他脱口而出,“哥哥!”

男子的身影一顿,转回身去,长眉扬起,嘴角含笑,眼里划过一丝促狭。

褚江玦故作镇定道,“我明日还会再来练剑。”

“所以?”

“……没什么,你走吧。”

男子盯他两眼,黑色的衣角被风掠起,“有空再来指点你,小鬼。”

褚江玦一怔,冲他背影吼道,“谁要你指点了?!我是让你别来打扰我练剑!”

男子大笑离去。

后来的日子,褚江玦还是日日来此练剑,褚江黎倒也真如他所言,得闲的时候,会亲自来指点他两句,说是两句,就真是两句,每次说完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褚江玦的剑术越发精进,但哥哥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了。

他有些好奇,他这个哥哥整日里到底在忙些什么?

他一时兴起,便再一次前往大殿下的寝殿,还没来得及踏进去,就在屋外闻见浓郁的酒香,听见里面的人在谈话。

“大殿下,我这儿新多了个尤物,明日要不要去我府上瞧瞧?若是喜欢就献给殿下了。”

“滚。”这道声线又懒倦又冷。

“那二殿下呢?近来大殿下似乎和二殿下关系很好,要不要献给二殿下?”

“他才屁大点个孩子,你脑子不好?脑子不好就自个挖了去喂猪。”

“……呃,属下知错。”

他在屋外听得很是无语,他这个哥哥似乎没有正事干,正要转身离去时,又听见屋内第三道声音响起,“这么说,大殿下真承认这个弟弟了?”

“弟弟?”这两个字在他嘴里打转,好一会,他轻笑,“见他可怜,又笨又蠢,偶尔教他两招,无聊时打发一下时间罢了。”

褚江玦没有再听下去,这是他第二次从这寝殿外大步离去。

自那日以后,九幽连下了数月的雨,褚江玦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去那座小院。

雨过天晴那日,他再次踏入小院,却没想到就这么碰上了等着那里的男子。

他负手转身看他,微微眯起眼,“你就这么偷懒了四个月?”

褚江玦冷看他一眼,突然将剑指着他,“我要和你决斗!”

对面的男子似乎被他这话唬住了,愣了许久,突然大笑不止,眼泪都快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褚江玦被这副态度惹恼,怒道,“我要和你一决高下,你输了,就要承认你才是又蠢又笨的家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双肩直颤。

褚江玦再也无法忍受他如此轻视的态度,直接提起手中的剑向他挥去。

彼时他尚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而他的哥哥已经是个青年男子,论身形论修为论年纪,他都绝不是他哥哥的对手。

但他哥哥笑归笑,打起他来毫不手软,“小鬼,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不知天高地厚。”

他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趴在地上,脸蛋青一块紫一块,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男子,放着狠话,“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将你踩在脚下!”

男子笑意收敛了两分,素来目中无人的眸光多了一丝认真,语调懒散,也掩不住他骨子里的轻狂,他轻蔑道,“就凭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一年,褚江玦十二岁。

他还是很讨厌这个哥哥,并且暗暗在心里立下誓言,他一定要打败这个哥哥,将他踩在脚下。

……

百年过去,老魔尊归西,魔界需要重新择主。

若是只有一位褚氏,自然顺利即位。可若是有两位,那就得选择更强的一位来统领魔族。

毫无疑问,大殿下是众望所归,但二殿下也不甘屈人一等。

他们在魔宫最大的擂台上大战了一场,竟是平局。

那么便只剩下黄泉剑来择主。

黄泉剑历来只认褚氏血脉里最强的一位。

大殿下却对那把剑似乎表现得兴致缺缺,可当他握上那柄大凶大恶之剑时,黄泉剑认主了。

之后自然就没二殿下什么事了。

这一年,褚江玦一百二十岁,他的哥哥也才一百二十九岁。

算是史上魔尊登位较年轻的一位。

褚江玦一开始对黄泉剑并不上心,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把厉害点的剑罢了。

但是在后面两百年里,他曾数次向魔尊发起夺位挑战,却无一列外,都失败而归。

他将一切原因归咎于黄泉剑。

而他哥哥登位后,除了多了个魔尊的名头,他的生活和从前并无二致,放浪形骸,风流不羁,不可一世。

他时常不在魔宫里,三界之大,他到哪,哪就会变成他寻欢作乐的地盘。

魔宫更是热闹非凡,魔尊后宫里的女子加起来都快绕魔宫两圈了。

而褚江玦依旧还是魔宫里的二殿下,但是哥哥是君,他是臣,君要臣办事,他自然得照办。

可哥哥让他办的都是什么事?

不是在帮他选妃,就是在帮他选妃的路上。

他早就厌烦了这种日子。

……

某日,倦鸟归巢,哥哥从外面回来了,一如既往地,带回来了一个美人,还是个人类女子。

他心想,不过是又为哥哥的后宫添砖加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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