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五族之血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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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虎城内,贫者居其七成。
但这里毕竟是西牛贺洲数一数二的大都会,再不济,那些妖族贫困户也在城内筑有自家寨子,寨中水沟纵横,猩红幔帐遮天撑着,脖子上挂着缠丝玛瑙珠串,手臂上箍了琮形玉石。
更不必说富庶妖家,虽没有南瞻那种钟鸣鼎食,但也格外豪奢,仅蛇纹石的床铺就三丈宽,夜里左拥右抱四五美妖姬妾,翻来覆去也不会落地,这些格虎妖族汗腺体味重,便爱在室内喷些特制的药物香液,使得城中也总飘着股细腻的甜味。
至于城内居住的西牛贺洲本土人族,倒跟南瞻类似,贫女最爱梳头,贫人最爱扫地,门前是干净爽利的大街,黄泥砌墙竹竿筋露出半截晾晒着衣物床单,放眼望去,朴实无华。
不过另有两处独特建筑格外吸引戚灵的目光。
万妖寺与宝华塔,分别坐落在城中东西两市,万妖寺原本是三大巫之一罗格的宅院,入口处拿整块黑曜石錾刻出蝎尾状的对称拱门,里头遍布盘绕交欢双蛇的石柱,细节修饰的精细无比。碍于登门高攀拜访的妖族太多,如今改为了格虎城中最大的祈福祭台供八方生灵前来参观,以至于门前青铜雕花扶手都被摸得金光灿灿照人影子。
而宝华塔则是由本土人族工匠筑造,里头是金壁辉映的庄严旃檀,中间有座花环塔与璎珞山,外部是一圈大回廊,平日里廊下总会挤满买卖古品雅玩、奇物旧珍乃至医药玩物的人族游商走贩,叫卖吆喝,甚至有夸夸其谈的,卖些近似南瞻部洲清微灵符一类的仿造纸符。
从花神殿出来,又遣走了韩苦儿,戚灵与白酉先后来到了万妖寺与宝华塔院,随意在摊子前看着。
宝华塔院摊货有来自写满巫咒的贝叶经、有刺着大洲南部蝌蚪文的老羊皮、有朱砂色东胜珊瑚与各式鎏金佩饰,摊主也多是来自大洲西南部宝华城的人族,惯性经商,男人大多鹰鼻苍髯,裹着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暗藏珠玉的旧袍。
虽说此刻格虎城外,西岭大军与东丘的固山十卫剑拔弩张,不过有白真人陪逛集市,戚灵心情极好,冲着几个在黄泥墙角玩耍奔跑的孩童报以一笑,见他们差点撞翻商货地摊边缘的瓷器,便悄然送了股风过去,将晃了三晃的瓷瓶扶正。
哐。
然而瓷瓶依旧倒地。
人群突然一阵喧哗。
来了一股较为蛮横东丘妖盟卫士。
妖盟巡城卫士腰系条纹裙,底下健硕粗壮的小腿上都箍着蒺藜铁环,七八个卫士挤过人群时,是铁环将瓷瓶再次撞倒。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头也不回的卫士们将手里的几张布告摊开,分别张贴在了塔院大回廊的石灰墙壁上。
另外有几个穿灰色巫师袍子的家伙,其中有人族亦有妖类,一声不吭尾随着妖盟卫士,等前面那波妖卫刚将布告贴好,这些巫师便堂而皇之的将布告撕下。
此举顿时惹恼了妖盟卫士,双方推推搡搡起来。
不过等看清了布告内容,整座塔院的商贩都不再关注巫师与卫士的争执打斗,反而群情如沸议论不已。
“阿柳娜死了。”
“城主夫人暴毙!妈呀!”
被灰袍巫师撕下的告示上写的言简意赅:老城主与阿柳娜的长子白音宣布,将择日继承城主之位,以御外敌。
在城内溜达了一天后,戚灵原本指望找那位城主夫人再谈谈,再不济也能交换下对时局的看法,可不曾想,昨日还保养得当气色红润的阿柳娜,今日竟然在花神殿中溘然长逝。
白酉与戚灵对视了一眼。
事出有异。
然而格虎城内的事,倒有些棘手了。
毕竟此番戚灵首肯西岭大军东征,绝不是为了复仇,根本目的,无非是为了以战止战,停歇掉纷争及任何足以使业海失控的祸端。
虽说格虎城派系内斗有利于即将到来的战事,可若城内先内讧,数万兵马厮杀夺权起来,那无异于在人口百万的格虎城中丢下一惊天炸雷,即便是戚灵与白酉,面对浮躁人心与未知势力,也能真切体会到眼前选择的局限性。
体内雪琴魄道:“主人有些为难了,玄松,平日里就你主意多,最近怎么都不吭声了。”
玄松魂道:“哎!主人要在权衡各方势力,在使业海波澜平衡的前提下,协调或降服对手,这比单纯去消灭杀气腾腾的对手,确实要棘手许多许多,古来征战,攻心最难,更何况,攻取这东丘天下百万生灵之心。”
雪琴魄道:“哟,你也很懂啊,可是,昨日还拈花微笑的阿柳娜,怎么就突然蹊跷嗝屁?”
玄松魂道:“提及这个,我倒想起一些细节,既然是暴毙而亡,花神殿中有三人最为可疑。那个殷勤谄媚的学士老头,据韩苦儿揭露,此人居其位而谋财成性,心里头压根不在乎城主是谁,可谓铁打的学士流水的主子,他会不会从中暗害?而凶神恶煞的妖盟第一卫士牙栾岗,负责护卫阿柳娜身家性命,此事他也难辞其咎。至于那位暗藏杀机的大巫师苏洛,眼神目空一切,再将昨日种种仔细琢磨,我估计,那个女人更有问题。”
雪琴魄道:“不论如何,喜好通灵珠宝的城主夫人,算是再无缘摩挲把玩那些被她亲手束之高阁的珍宝了,一面之缘,天人永隔,最重要的是,此人对长戚大人颇有敬畏,所以终归有点遗憾。”
戚灵与白酉静静立在角落,看着此刻的宝华塔院里如同南瞻部洲一样,秩序崩塌,混乱不已。
一心扞卫大公子白音的妖盟卫士,为了完成张贴公文通告的使命,开始与前来纠缠闹事的巫师们拔剑相向。
这些巫师应该就是大巫师罗格的徒子徒孙,也不敢在城内恣意释放咒术,那只会将谋反作乱的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所以只是尽情肉搏推搡,还不时从嘴里蹦出些给对方家人的问候。
白酉听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低声叹道:“西牛贺洲与南瞻的生灵,动口业的内容,也这般如出一辙么。”
戚灵凝眉道:“是非恶海,恶性皆通!”
白酉道:“从前,我说过些离经叛道措辞,你都要数落我一番,说这是祸从口出,你还记得吗?”
戚灵眉目稍作舒展,“不……不记得了。我对白真人还指手画脚教训过?”
白酉轻声作笑,道:“那你应该也忘了,是如何袖袍一挥,施展风灵,将我揍得没火气。”
听完此话,戚灵体内的玄松魂憋不住道:“还有这事?这我可真好奇了哎,这怼天怼地的清微剑气第一人,居然还揍过主人揍?!”
雪琴魄也忍不住道:“那必定是白真人尚未修炼到火候,而彼时呢主人又正值灵力全盛之时,二人相逢,说白了不外乎是神灵与凡夫对决,那么白真人落下风也是可以理解!”
戚灵听了两妖的话咯咯笑出来,作声道:“白真人倒是实在,有什么都不瞒着我。”
玄松魂又插科打诨了几句,戚灵发自肺腑的灿然笑颜,倒让白酉面露窘迫,可惜戚灵刚笑出声,背后就传来一个恼火的声音。
“遇上城主夫人大丧,你们这些外族,竟笑的如此开怀!”
白酉回头,见一只花斑巨蟒拱起背朝戚灵嘶叫。
而花斑巨蟒的下半身藏在一只硕大无比的篾篓里,正被一个身高过丈的双角巨妖背着,花蟒看着白酉渐渐逼近,眼里充满警戒。
双角巨妖浑身肌肤是鹦鹉绿色,罩着幅零碎软甲像是结满了疤,他慵懒的扭转着巨大身躯,花斑蛇连同篾篓顿时被绕在巨妖身后。
“这像是南瞻部洲的人,他们号称最重礼节,看来也不过如此。”巨蟒却并不乖巧听话,它仍旧从巨妖肩头探出脑袋口吐人言,“笑吧笑吧,自讨苦吃,待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白酉手指微曲,对准蛇头陡然弹指,巨蟒如同中了邪,突然间就禁闭牙关窜出篾篓,数丈长的身躯抽搐几下,头也不回朝集市角落逃窜,一群专门在垃圾堆里出没的豺妖被吓得炸毛,也气呼呼一只一只追踪着巨蟒冲入阴暗巷子,反倒是身背篾篓的双角巨妖反应迟钝,迟愣愣道:“啊呀,你们吓到我的小长虫了,要是它再偷偷叼走鹌鹑精,我又得赔人家钱了。”
双角巨妖扭身便去抓蛇,他跑遍半个集市,顺着临河城墙的根基,出一道门,绕过一棵巨树,进到一间涂满绿色油墨的建筑,戚灵跟在后面,到最后和白酉也置身其中。
一间没开窗的石室里。
巨大橡木桌案前头,站直那只双角巨妖。
桌案边静坐一只白象精,以及浑身鹅黄羽的高个子夜莺,也因为这三位身躯硕大无比,一个只露出大半个脑袋的矮人,手端酒杯,显得与之格格不入。
戚灵倏地冲了进来。
矮人率先发出叫声,试图提醒白象,夜莺瞬间扑上桌案,探出利爪撕向戚灵衣衫,不过戚灵用更快的速度在羽翼上轻揪几下,握了一把羽毛在手,对着自己脸颊扇了扇风。
“好热的天气。”
戚灵嘟囔了一句,旋身面对着白象与夜莺。
矮人似乎打算一溜烟逃走,石室门槛另一端白酉的道袍却将出路遮住大半。
白象精沉吟一阵,瓮声问道那双角巨妖:“两角怪!这女人是做什么的?”
巨妖神思有些迟愣,“我蛇溜了,兴许,他们在帮我找小花。不过我一路也没瞧见小花踪迹,就估摸着,小花有可能迷路,会不会顺着气味逃回这里,我便再次赶来了。”
白象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往前伸了伸象鼻,目不转睛盯住戚灵,“小女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你不该在格虎城里到处乱跑的。这里是私家宅邸,擅自闯进来,可不礼貌。”
“宅邸?”戚灵破天荒露出些无赖神色,“谁家宅邸会连瓶瓶罐罐都不放,只摆上一张大桌案呢。”
矮人仰着脖子质问道:“小女人,你是谁家的孩子?再要放肆,待会儿我们可就真不客气了。”
夜莺也想跟着撂下几句狠话,瞧了眼被戚灵抓了一掌的鹅黄羽毛,便把言语卡在喉咙里,只是一个劲纳闷,格虎城人族的身法怎么也会形同鬼魅般迅捷?
矮人瞧了眼手中的大号陶杯,犹豫一下,鼓足了劲朝地上狠狠一摔,“啪哒”的碎裂声传到石室顶上,紧接着一阵怒吼声交错起伏,八九个矮人手执大号铁器纷纷跳在门外,只不过因为身手笨拙互相推搡,又被白酉鼓动大袖遮挡住视线,就在门槛上头拥挤着裹足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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